殿内檀香幽微,只闻御笔划过奏折的沙沙声。我垂眸跪坐在龙椅旁的蒲团上,手捧温茶,眼观鼻,鼻观心。
他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连轴转批阅奏章后的沙哑:“……老八临死前,给朕送了份大礼。”
我指尖微微一颤,杯盏中的水面晃了晃。这话他没头没尾,我却知指的是什么。那封据说字字诛心的信。
“皇上何必再想那些。”我将茶盏轻轻放在他手边不远不近的位置,“悖逆之人,所言不外是狂悖之语。”
他嗤笑一声,并未碰那茶,笔锋也未停:“狂悖?他句句戳在朕的痛处。他说朕失了人心,说朕众叛亲离。”
他顿了一下,笔尖悬在半空,“引娣,你觉得呢?”
我的心猛地一缩。这话问得凶险。我深吸一口气:“奴婢只看见皇上日夜操劳,为的是江山社稷。人心若一时被蒙蔽,终有清明之日。”
“呵……”他意味不明地低笑,刚要说些什么——
殿外陡然传来一阵极其尖锐嘈杂的鸦鸣,伴随着侍卫们短促的呼喝和东西被撞翻的碎裂声!
“护驾!”
几乎是同时,一道黑影如离弦之箭般冲破殿门,裹挟着一股疾风直扑御座!
那竟是一只体型远超常类的漆黑乌鸦,双目赤红,利爪如钩,目标明确地冲向雍正头顶的冠冕!
“皇上!”我惊得魂飞魄散,想也未想便扑身过去。
一切发生得太快。雍正反应极迅捷,猛地向后一仰避开爪击,那乌鸦一击不中,尖喙精准地啄向冠冕正中那颗最大的东珠!
只听极轻微一声“咔”,衔珠的金丝竟被啄断,乌鸦得手,衔住那颗浑圆的宝珠,振翅便要遁走!
“孽畜!”雍正惊怒交加,一把挥扫过去,却只拂下几片黑羽。
那珠子里……我脑中电光石火般闪过一个模糊念头,不及细想,身体已先动了。绝不能让它带走!
“拦住它!”
我厉声喊道,自己也顾不得礼仪,提起裙摆便追。
殿外闻声冲进来的侍卫试图拦截,那乌鸦却异常刁滑,在空中猛地折转,竟从人缝中掠出,直往殿外广场飞去。
我什么都顾不上了,眼里只有那只衔着宝珠的乌鸦,发足狂奔追出大殿。风声从我耳边呼啸而过。
“乔姑娘!”侍卫长的惊呼 behind me。
那乌鸦飞得不算极高,却始终快我一线,引着我穿过宫巷。宫人们惊惶避让。我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追上它!拿回那颗珠子!
追至相对僻静处,那乌鸦似力竭,速度稍缓,一个俯冲,竟将衔着的东珠抛落下来,“嗒”的一声轻响,滚落在青石板地上。
它盘旋两圈,发出几声沙哑啼叫,振翅高飞远去,消失在宫墙尽头。
我气喘吁吁地停步,心脏狂跳,快步上前弯腰拾起那颗东珠。冰凉的触感入手沉甸。我下意识地用手指摩挲检查是否完好——
指尖触到珠孔处,有异样。绝非寻常穿线的平滑。我猛地将珠子凑到眼前,对着光仔细看去。
珠孔内侧,竟极其隐秘地嵌着一根细如牛毛的黑色磁针!针尖……
“乔姑娘!”
侍卫长带着人终于追了上来,气喘吁吁,“您没事吧?那孽畜……”
我猛地攥紧手心,将珠子纳入袖中,转过身时,脸上已恢复平静,只是气息仍有些不稳:
“无妨。幸好珠子夺回来了,未曾损坏。那乌鸦……”
我顿了顿,目光扫过惊魂未定的众人,缓缓道:“宫中何以会突然闯入如此凶悍的鸦雀?《侍卫处则例》明载,宫苑饲鸦,本为惊扰防备刺客夜行。今日之事,岂不反常?”
侍卫长脸色一白,立刻单膝跪地:“奴才失职!这就加派人手详查!”
“起来吧。”
我语气放缓,“或许是意外。只是皇上受惊不小,尔等需更加谨慎。加强各处巡查,尤其是……”
我目光不经意般扫过磁针所指的方位,“景山那边宫苑稀疏林木多,更需留意有无异常。”
侍卫长如蒙大赦,连连称是,立刻安排人手布防。
我不再多言,握紧袖中的东珠,转身快步往回走。
心跳如鼓擂。
磁针所指,分明是景山方向。
皇上刚提及八爷遗书,乌鸦便衔珠示警……不,这绝非意外。
那根针,是谁嵌进去的?目的又是什么?
风掠过宫墙,带来深秋的寒意。我一步步走向那座沉寂的宫殿,袖中之物沉甸甸地压着,仿佛压在我的心上。
我必须立刻回去,跪回那个位置。
在他看出任何端倪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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