喉咙的剧痛和血腥味尚未散去,身后的追兵脚步声和怒吼已如跗骨之蛆般再次逼近。
胤禵半拖半抱着我,踉跄地冲进一处荒废已久的守陵人石屋。屋顶塌了半边,雨水毫无遮挡地浇灌下来,在地上积起一滩滩泥水。
“咳咳……不行……跑不动了……”
我瘫坐在潮湿的墙角,捂住依旧刺痛的脖颈,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伤处,咳出的气息带着明显的血沫。
胤禵迅速用肩膀顶住那扇朽烂大半的木门,剧烈地喘息着,目光扫视这无处可藏的绝地,脸色铁青。
“必须挡住他们片刻!”
他猛地扯下腰间那块方才砸过人的玉佩,又从靴筒中拔出另一柄更短的匕首塞进我手里,“拿着!我去门口挡着!”
就在他转身欲冲向门口的刹那,怀中一样东西因他剧烈的动作滑落出来,“啪”地一声掉入墙角一滩混着泥污的雨水里。
是那份之前一直被贴身收藏的、染着雍正血指印的朱漆殉葬牒文!
暗黄的绢帛瞬间被污水浸透,那抹刺目的朱漆和暗褐的血指纹遇水开始晕染、变形。
“该死!”胤禵低咒一声,急忙弯腰想去捡起。
然而,异变陡生!
那牒文被污水浸泡的部分,尤其是血指纹晕开之处,竟“嗤”地一声,冒起一股极其细微却刺鼻的白烟!
紧接着,那晕开的朱漆和血污像是活了过来一般,迅速发生着诡异的变化——原本工整的墨字旁,竟浮现出另一行更加潦草、狰狞的暗红色小字:
“见牒即诛,格杀勿论!”
这赫然是一道隐藏在正式殉葬牒文下的、见不得光的“速杀令”!
而这还不是最骇人的!随着那行血字彻底显现,整份牒文如同被投入烈火的蜡纸,竟开始急速发黑,一股浓烈得令人作呕的、带着金属腥气的恶臭猛地爆发出来!
“是汞毒!快闭气!”
胤禵骇然暴喝,猛地向后急退,一把将我狠狠按向墙壁,用自己的袖子死死捂住我的口鼻!
只见那卷急速腐败的牒文之上,一股肉眼可见的、带着诡异幽绿色的雾气腾空而起,迅速弥漫开来,堪堪笼罩住了我们方才所站的位置!
那绿雾所过之处,地上的积水竟发出“滋滋”的轻响,泛起细密的泡沫!
若不是他方才恰好弄掉了牒文,若不是那牒文恰好掉入水洼提前引发了变化,此刻吸入这剧毒汞雾的,就是我们!
绿色的毒雾在狭小的石屋内翻滚,阻碍了视线,那刺鼻的气味几乎要穿透衣袖。门外追兵的脚步声和呼喊声已经到了很近的地方。
“在里面!围起来!”
是那蓝袍人尖利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和狠毒,“皇上密牒显圣,逆党还不速速就擒!”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对峙中,那翻滚的绿色汞雾深处,光影扭曲变幻间,竟隐约凝聚成一张模糊不清、却又能让人瞬间辨认出的——带着无尽讥诮和冰冷笑容的脸谱轮廓!
八爷胤禩的脸!
那张脸谱在雾中一闪即逝,却带着足以让人血液冻结的心理震慑,仿佛死者最后的嘲弄跨越了阴阳而来!
胤禵的呼吸猛地一窒,按住我口鼻的手都僵硬了片刻,眼中翻涌着惊骇与无法置信的狂怒。
门外的蓝袍人显然也看到了些许异象,声音带着一丝惊疑不定,却又强自镇定地厉声催促:
“快!冲进去!他们已被毒雾所困,撑不了多久了!”
朽木门被狠狠撞击着,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不能再等了!
我猛地扯开胤禵捂住我嘴的手,在对方惊愕的目光中,做了一个让他魂飞魄散的动作——我一把抢过地上那卷还在微微冒着毒烟、边缘已然发黑卷曲的殉葬牒,猛地将其撕下一角!
“引娣!你做什么?!”胤禵惊骇欲绝地低吼。
我充耳不闻,将那角散发着浓烈汞臭、可能沾有剧毒的绢帛猛地塞进口中,发狠地咀嚼起来!难以形容的辛辣、腥臭和纸张的粗粝感瞬间充斥口腔,几乎让我立刻呕吐出来,但我死死忍住!
“吐出来!快吐出来!那是汞毒!”胤禵几乎要扑上来撬我的嘴。
我却猛地推开他,就着口中被咬破舌尖渗出的鲜血和那令人作呕的纸浆,艰难地、狠狠地一仰头——
“咕咚”一声,当着他的面,将那混合着毒墨、血水和纸浆的可怕混合物,硬生生咽了下去!
喉咙被粗糙的纸浆再次刮过,剧痛传来,我猛地弯腰剧烈咳嗽,眼泪直流,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泛青。
胤禵彻底僵在原地,目瞪口呆,仿佛看到了世间最疯狂、最不可理喻的一幕。
就在这时,“砰”地一声巨响,朽烂的木门终于被彻底撞开!
那蓝袍人带着几名手持刀剑、以湿布蒙住口鼻的兵丁,率先冲了进来,正好将我这“吞牒”的最后一幕,以及我此刻脸色发青、嘴角残留着黑色墨迹和血丝、痛苦咳嗽的骇人模样,看得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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