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井下的森然发现让我们不敢久留。
胤禵迅速将我带离井口,退到一处隐蔽的石坳后。臂上青斑的光芒已然黯淡,但那井中倒影的密道图和孩童骸骨颌骨上的金丸,却如同烙印般刻在我脑海里。
“井底有路,但入口必然凶险。”
胤禵面色凝重,压低声音,“必须先解决身后的尾巴,否则我们就算找到入口,也是瓮中之鳖。”
远处,那蓝袍人气急败坏的指挥声和杂乱的脚步声再次逼近,这次似乎更加有序,带着一种不抓到我们誓不罢休的狠厉。
“他们人太多,硬拼不行。”
我喘息着,胃里因之前的惊骇和虚弱依旧翻腾。
胤禵眼神锐利地扫过四周,最终落在我身上——更准确地说,是落在我怀中那仅存的一小片、从磁匣血谕上剥离下来的假发上。那假发曾淬有砒霜,更沾染过雍正的血和金箔诏书的碎屑,诡异无比。
“兵部《烽燧谱》记载过一种阴损法子,”
他语速极快,眼中闪过决绝冷光,“用特殊药料混入狼烟,可乱人心智,令其敌我不分,自相残杀。这假发沾过皇兄的血和毒……或许能行!”
我立刻明白他想做什么。“可这烟……我们岂不也会……”
“顾不了那么多!赌一把!”
他一把夺过那假发,又迅速从周围找到几样干枯的、带着怪异气味的菌菇——显然是方才躲避时留意到的。他将假发与菌菇粗暴地揉搓在一起,用火折子猛地点燃!
一股难以形容的、甜腻中带着浓重血腥和腐朽气息的浓烟骤然升起,并不向上飘散,反而如同有生命的活物般,贴着地面,迅速弥漫开来,速度奇快!
那味道钻入鼻腔,直冲脑门,我瞬间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和恶心,胃里翻江倒海,忍不住弯腰干呕起来,胆汁混合着酸水猛地涌出喉咙,灼烧感刺痛不已。胤禵也脸色发白,强行压下不适,死死盯着烟雾蔓延的方向。
甜腥的菌烟如同鬼魅,无声地缠上了正搜索过来的追兵。
起初只是几声困惑的咳嗽和抱怨。
“什么味儿?这么怪……”
“头……头有点晕……”
紧接着,情况急转直下!
“你……你干嘛拿刀对着我?!” “妈的!你看什么看!想抢功是不是?!” “杀了他!他是逆党同伙!”
惊怒的质问、恶毒的咒骂、以及兵器猛然出鞘的铿锵声瞬间取代了之前的搜索指令!混乱如同瘟疫般在追兵中炸开!
他们眼中的同伴仿佛变成了不共戴天的死敌,血丝迅速爬满眼白,理智被一种疯狂的杀意彻底吞噬!刀剑毫不留情地劈向片刻前的战友!
惨叫声、兵刃砍入骨肉的闷响、疯狂的嘶吼瞬间撕裂了山林的寂静!一场血腥的自相残杀就在我们眼前爆发!
那蓝袍人惊骇欲绝的尖叫声试图阻止:“停下!都给我停下!是烟雾有……”
但他的声音很快被疯狂的喊杀声淹没,甚至他自己也被卷入战团,狼狈地格挡着来自“自己人”的攻击。
我们躲在石坳后,看着这如同地狱般的景象,脊背发凉。那甜腥的烟雾依旧缭绕不散,持续催化着这场杀戮。
然而,更骇人的景象还在后面。
一个兵丁的肩膀被狠狠劈了一刀,深可见骨,他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反而更加疯狂地反击。
那巨大的伤口处,血液并未大量喷涌,反而迅速被一种黏稠的、暗绿色的菌丝状物质覆盖、堵塞!
紧接着,在胤禵难以置信的目光注视下,那伤口深处,以及周围其他受伤者的创口处,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出一个个细小、苍白、然后迅速转变为幽绿色的、散发着微弱荧光的——蘑菇!
那些蘑菇在伤口上微微颤动,如同邪恶的生命在呼吸,将创伤变成了孕育恐怖的温床!
“菌孢……菌孢通过伤口寄生进去了!”
胤禵声音干涩,充满了后怕,“这烟……不仅能让人发狂,还能……”
他的话戛然而止。因为我们看到,那几个伤口长出荧光蘑菇的兵丁,动作虽然因受伤而迟缓,眼神却变得更加空洞和诡异,仿佛……仿佛被什么东西初步操控了般,依旧执着地、摇摇晃晃地攻击着视线内一切活物!
这不是结束。这只是开始。这些菌孢潜伏在伤者体内,无疑是为后期更深层的操控埋下了恐怖的伏笔!
眼前的互砍渐渐平息,因为还能站立的人已寥寥无几。地上躺满了尸体和呻吟的伤者,伤口处星星点点的荧光蘑菇如同鬼火,在弥漫的甜腥烟雾中显得格外刺目。
那蓝袍人不知是死是活,倒在一片血泊中。
短暂的、令人窒息的寂静笼罩下来,只有伤者痛苦的呻吟和蘑菇无声的生长。
胤禵猛地回过神,拉起几乎虚脱的我:“走!趁现在!”
我们踉跄着冲出血腥的屠场,不敢回头。
那甜腥的菌烟味道似乎久久不散,缠绕在鼻尖,也缠绕在心头。
那些荧光蘑菇,如同一个个邪恶的标记,烙在了幸存者的身上。
也烙在了这场越陷越深的迷局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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