粘稠、闷热,带着一股甜腻腐败和化学溶剂混合的、令人作呕的气味。这气味无孔不入,沾染在衣服上,钻进肺叶里,仿佛要在皮肤上凝结成一层永远洗不掉的薄膜。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咽毒雾,陈默感到自己的气管在微微痉挛,但他强迫自己适应,就像过去无数次在更恶劣的环境中生存下来那样。
陈默,或者说,此刻的"阿默",跟在一个绰号"山魈"的小头目身后,行走在塔寨核心控制区边缘的一个集散点。这里原本似乎是一个废弃的橡胶加工厂,锈迹斑斑的管道像扭曲的肠子一样裸露在外,棚顶破损处漏下昏黄的光线,照亮空气中飞舞的尘埃。地面上随处可见深褐色的污渍,不知是机油、血迹,还是其他什么更令人不安的液体。远处传来机器的嗡鸣声,夹杂着偶尔的呵斥,构成这个毒窟独特的背景音。
他的左腕上,那块银质怀表恢复了死寂,秒针牢牢定格,仿佛之前在林枭面前那几声惊心动魄的"滴答"只是极度压力下的幻觉。但陈默知道不是。林枭最后那句关于"慢慢聊"怀表和任务的话,像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顶。他下意识地用右手拇指摩挲着怀表光滑的表面,冰冷的触感让他保持清醒。他知道,自己每一步都走在刀锋上,任何细微的失误都可能万劫不复。
"山魈"人如其名,身材粗壮,皮肤黝黑,脸上有一道从眉骨划到嘴角的旧疤,让他看起来凶神恶煞。他走路的姿态带着长期在底层摸爬滚打形成的特有的摇摆,每一步都踏得沉重而充满威胁。他是林枭指派给陈默的"引路人",也是第一道考验。此刻,山魈正用一种混杂着审视、轻蔑和一丝好奇的目光,打量着这个由"枭爷"亲自送来的、据说"有点本事"的新人。
"小子,这里不是过家家。"山魈的声音沙哑,像砂纸摩擦,"看见那边那几个没有?"他用下巴点了点厂房角落,几个蜷缩在破毯子里,骨瘦如柴、眼神空洞的人影,"沾了那东西,就成了废人,连看门的狗都不如。你是枭爷带来的人,规矩,更得懂。"
陈默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心脏微微抽搐。那几个人显然已被毒品彻底摧毁,如同行尸走肉。其中一个特别年轻,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却已经面色青灰,眼神涣散,手指无意识地在空中抓挠着什么。陈默脸上适时地露出一丝符合"新人"身份的紧张和不适,低下头,闷声回答:"明白,魈哥。"
"明白就好。"山魈咧开嘴,露出被尼古丁熏黄的牙齿,"你的活儿,先从'仓库'开始。跟着阿泰,听他吩咐。"他朝不远处一个正在训斥工人的彪形大汉招了招手。
阿泰是山魈手下的一个打手,身材高大,目光凶狠,看向陈默的眼神带着毫不掩饰的敌意。他赤裸的手臂上纹着狰狞的图案,肌肉虬结,走路时地面似乎都在微微震动。显然,对于一个空降而来、可能威胁到他地位的新人,他没什么好感。
"泰哥。"陈默微微颔首,语气恭敬却不卑微。
阿泰上下打量着他,冷哼一声:"细皮嫩肉的,能干什么活?别到时候哭爹喊娘。"
"我会尽力。"陈默回答得简短。
所谓的"仓库",其实是工厂后方一个加固了的旧车间,里面堆满了各种原料桶、包装材料和已经装箱的成品。空气里的化学品味更浓,还夹杂着防潮剂的刺鼻气味。工作简单而繁重,主要是搬运、清点、记录。几个工人正在忙碌,他们大多面色麻木,动作机械,仿佛已经习惯了这种暗无天日的生活。
陈默沉默地干着活,动作麻利,不多言不多语。他仔细观察着周围的环境:摄像头的位置、守卫换班的时间、进出的车辆、不同批次货物的标记......所有细节如同碎片般印入脑海。他不能记录,只能依靠大脑。在一堆原料桶后面,他注意到一个不起眼的侧门,上面挂着沉重的锁链,但锁头似乎有些老旧。他默默记下了这个细节。
休息间隙,阿泰带着两个手下晃悠过来,故意用肩膀撞了陈默一下。
"喂,新来的!听说你挺受枭爷看重?"阿泰语带挑衅,"有什么本事,亮出来给哥几个瞧瞧?"
陈默稳住身形,抬眼看向阿泰,眼神平静无波:"没什么本事,就是混口饭吃。"
"怂包!"旁边一个瘦猴似的家伙嗤笑道。
阿泰似乎觉得无趣,但又不想轻易放过他,一脚踢翻旁边一个空原料桶,发出哐当一声巨响。"去,把那边那堆废料搬到后面埋了!动作快点!"
那堆废料是些反应釜残渣和废弃的化学容器,散发着难闻的气味,而且分量不轻。这是明显的刁难。周围几个干活的人都停下动作,带着看戏的表情望过来。其中一个年长的工人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低下了头。
陈默没说话,走到那堆废料前,默默地开始搬运。他没有表现出超出常人的力气,但动作稳定、高效,没有丝毫抱怨或迟疑。汗水很快浸湿了他的后背,混合着空气中的化学粉尘,粘腻不堪。在搬运一个特别沉重的废弃反应釜时,他注意到内壁上残留着一些暗红色的结晶,不同于通常的化学残留物。他不动声色地用手抹了一点,藏在指甲缝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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