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娜莉丝的靴子踩在金属地板上,发出了一声轻响。听到这声音,那个身影缓缓地转了过来。
女孩的脸上还带着一丝未脱的稚气。但当伊娜莉丝对上她的视线时,却不由得呼吸一滞。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平静得像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里面没有半分属于她这个年纪的天真或好奇,只有一种仿佛看尽了太多生死离别的、沉淀下来的冷静。
“我是克洛维希娅。”
她的声音很轻,像一阵微风拂过积尘的仪器,却异常清晰地传到了伊娜莉丝的耳中。
她顿了顿,目光平静地审视着眼前的来客。
“如你所见,我是这里的指挥官。”
伊娜莉丝的视线从她那张年轻得过分的脸上扫过,最终落在了她胸前。那里的工装上别着一枚徽章,边缘已经被磨损得露出了黄铜的底色,但徽章正中的纹样却依旧清晰可辨。
那上面是维多利亚皇室的双狮纹章。
终端机箱的散热风扇发出低沉的嗡鸣,混杂着电流不稳定的“滋滋”声,构成了这间狭窄指挥室里唯一的背景音。那枚磨损的维多利亚双狮纹章在昏暗的光线下,反射着幽绿屏幕的微光,像一枚沉在水底的勋章。
“温德米尔公爵派你来的?”
克洛维希娅没有绕任何圈子,轻柔的声线像一把手术刀,直接剖开了问题的核心。
她的目光没有离开伊娜莉丝的脸,那双过于冷静的眼睛似乎能看透一切伪装。
“我想知道你来这里的目的。”
伊娜莉丝也没有浪费时间在无谓的试探上。
她迎着女孩的视线,同样直接地回答:“公爵接到了情报,维多利亚最后的蒸汽骑士已经返回了伦蒂尼姆。”
她的声音在密闭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终端屏幕上的数据流无声地滚动着,像一条条绿色的瀑布。
“她希望我能找到他们,并且……”伊娜莉丝微微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词,最后还是选择了最直白的方式,“……帮助他们离开这座城市。”
话音落下,克洛维希娅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眸里,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
那是这间指挥室里,自伊娜莉丝进来后最细微,也是最剧烈的一个变化。
她没有立刻回答,只是静静地盯着伊娜莉丝,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来,被风扇的嗡鸣声拉得悠长。
那张稚气未脱的脸上,看不出喜怒,但伊娜莉丝能感觉到,有一台精密的机器正在那年轻的头脑中飞速运转。
“这样吗……我知道了,收集情报需要时间。”
终于,她开口了,声音恢复了最初的平静,仿佛刚才那一瞬间的波动从未发生过。
“我会派人,你可以先在这里休整一下。”
伊娜莉丝点了点头,对此没有任何异议。
她明白信任不是靠一枚徽章就能完全建立的,尤其是在这种朝不保夕的环境里,谨慎是活下去的首要准则。
她看着克洛维希娅转过身,重新面对那幅巨大的、画满了复杂管线和标记的地图。女孩瘦小的身影被地图的阴影笼罩,显得更加单薄,却又像一颗钉子,牢牢地钉在了这片钢铁巢穴的心脏。
等待的时间并不长。
伊娜莉丝靠在集装箱冰冷的金属外壁上,闭着眼睛。这片地下空间里,除了远处传来的、富有某种单调节奏的敲击声,就只剩下空气循环系统微弱的嘶鸣。
就在她的意识快要被这单调的声音带走时,一阵急促、杂乱的脚步声划破了沉闷的空气,由远及近,在空旷的通道里激起一连串慌乱的回响。
指挥室那扇厚重的金属门,被人用近乎撞击的力道猛地推开,发出一声刺耳的“哐当”巨响。
“指挥官!”
一个负责侦查的工人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他身上那件本该是灰色的工装沾满了污渍与尘土,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一张脸上满是无法掩饰的惊慌与急切,仿佛刚从什么可怕的境地里逃出来。他扶着门框,大口地喘着气。
“是……是糖厂那边传回来的消息!”他断断续续地喊道,声音因为缺氧而有些嘶哑。
伊娜莉丝睁开了眼。
集装箱内,克洛维希娅正站在那幅巨大的地图前,闻声转过身来。她那张总是平静无波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裂痕。
侦查员终于喘匀了一口气,用尽全力喊出了那句至关重要的情报。
“我们的人,发现了一支蒸汽骑士小队的活动痕迹。”
这句话像一颗投入深井的石子,瞬间打破了克洛维希娅身上那种与年龄不符的沉静。她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了下去,在幽绿屏幕的映照下,显得格外苍白。
“他们在哪?”她的声音绷得很紧,像一根即将断裂的琴弦。
“斥候推测,蒸汽骑士最后出现的地点,应该是圣西王大教堂……”侦查员的声音因为急促而变得有些尖利,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恐惧。
克洛维希娅的身体彻底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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