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江缓缓站起身,后背离开冰冷的石墙,每一个动作都带着沉甸甸的重量。他没有看任何人,目光仿佛穿透了箭塔厚重的青石壁,掠过外面一片狼藉的废墟,那里有燃烧殆尽的房屋,有层层堆积的尸体,有浸透鲜血的土地;掠过隐藏在地窖里的百姓,那里有瑟瑟发抖的老人,有低声啜泣的妇女,有奄奄一息的孩子;掠过遥远南方的群山,那里有隐秘的种子基地,有突围部队留下的足迹,有抗清火种延续的希望;最后,仿佛融入了那滚滚向前的历史洪流,看到了百年后的华夏,看到了未竟的事业,看到了无数弟兄用生命守护的信念。
火把的微光映在他的脸上,照出他眼角未干的泪痕,也照出他眼中从未有过的坚定。左臂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鲜血透过包扎的布条,在身前的地面上晕开一小片暗红,可他的身姿依旧挺拔,如同风中不倒的青松,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良久,他终于开口,声音不大,却像一道惊雷,在死寂的箭塔底层轰然炸响,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之重,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传我命令——放弃死守,不做谈判,集中所有精锐,趁夜突围!”
这句话,像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瞬间激起千层浪。
李虎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错愕,随即化为深深的理解与决绝。他原本以为刘江会选择死战到底,可此刻听到“突围”二字,他忽然明白了——死战固然壮烈,却会让抗清的火种彻底熄灭;而突围,虽然带着“舍弃”的残忍,却能保住最后的精锐,保住那一丝翻盘的希望。他死死攥着手中的卷刃长刀,指甲深深嵌入刀柄,嘶哑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却异常坚定:“遵令!末将愿为先锋,为弟兄们开辟通道!死,也要死在突围的路上!”
王启年浑身一震,眼泪瞬间再次涌出,却不再是哀求的泪,而是释然与愧疚交织的泪。他知道,刘江的选择,是最艰难也最务实的选择——谈判无异于与虎谋皮,清军绝不会放过反抗者;死战则会让百姓与士兵一同覆灭;唯有突围,能保住一部分力量,或许将来,还能回来拯救这些百姓。他哽咽着磕了一个头,声音颤抖:“国公……百姓们……臣会留下暗号,告知他们隐匿之法,愿……愿他们能躲过此劫。”
陈远的眼中瞬间闪过一丝狂喜,随即又被沉重取代。他知道,这个决定意味着他们要背负“弃民而逃”的骂名,意味着要舍弃那些信任他们的百姓,可这也是唯一能保住抗清火种的办法。他郑重抱拳,声音坚定:“国公放心!五十名精锐已整装待发,马匹和干粮也已备好,末将定当护送国公和弟兄们,冲出重围!”
箭塔底层,情绪瞬间爆发。
几名主战派的士兵先是沉默,随即有人失声痛哭——他们舍不得那些战死的弟兄,舍不得这片土地,却也明白刘江的良苦用心,哭声中带着不甘,也带着对未来的期盼;更多的士兵则神色决绝,他们握紧手中的武器,眼中燃烧着新的斗志,突围不是逃跑,而是为了将来的复仇,为了完成弟兄们未竟的事业;主存派的几名文官则长舒一口气,脸上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虽然百姓依旧身处险境,但至少,抗清的火种没有熄灭,将来或许还有希望。
刘江看着眼前的景象,眼中闪过一丝欣慰,也带着一丝沉重。他知道,这个决定会让他们背负骂名,会让他们愧疚一生,可他别无选择——为了抗清的事业,为了华夏的未来,为了那些战死的英灵,他们必须活下去,必须冲出重围。
“李虎,”刘江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你率领二十名主战派弟兄,组成敢死队,在前开路,清除沿途的清军巡逻队,务必在黎明前,为我们开辟出一条通往东南角的安全通道。”
“王启年,”他转向泪流满面的文官,“你立刻前往各个地窖,告知百姓们隐匿之法,留下足够的干粮和水,告诉他们,只要坚持下去,我们一定会回来,一定会赶走鞑子,一定会让他们重见天日。”
“陈远,”他看向主走派的校尉,“你率领五十名精锐,保护重伤员和剩余的物资,紧随敢死队之后,一旦遇到清军拦截,立刻展开反击,掩护主力突围。”
“孙小宝,”他最后看向负责火器的工匠,“你携带最后两袋火药和所有铅弹,在敢死队身后提供火力支援,关键时刻,用火药炸开清军的防线,为我们争取时间。”
“至于我,”刘江的目光扫过所有人,眼中满是决绝,“我将亲自断后,与最后一批弟兄一起,抵挡清军的追兵,为你们的突围,争取最后的时间!”
“国公!不可!”所有人异口同声地喊道,眼中满是震惊与急切。
刘江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释然的笑容:“这是命令!你们的任务,是活下去,是延续抗清的火种,是完成我们未竟的事业!我断后,不仅是为了掩护你们,更是为了守住刘家军最后的尊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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