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林若雪、沈婉儿历经污秽与黑暗,终于踏上皇宫内“御药房”后院那略显潮湿的地面,开始她们凶险万分的宫闱之旅时——
千里之外,北疆。
天色将明未明,是一天中最寒冷、也最寂静的时刻。铁灰色的云层低低压在苍凉辽阔的原野上空,仿佛厚重的铅块,随时可能砸落。风从北方更寒冷的地域刮来,卷起地上的沙砾和残雪,抽打在脸上,如同刀割。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了泥土、枯草、牲畜粪便以及……隐隐铁锈与硝烟的气味。
天狼关,如同一头伤痕累累却依旧睥睨的洪荒巨兽,横亘在南北要冲之地。关墙高达五丈,以巨大的青黑色条石垒砌而成,历经数百年风雨战火,墙体斑驳,布满刀劈斧凿、箭矢钉射的痕迹,许多地方用灰泥和砖块粗糙地修补过,更显沧桑与厚重。关墙上,每隔数十步便有一座凸出的箭楼或烽燧,此刻大多黑着灯,只有少数几处有微弱的光火摇曳,那是值夜哨兵的身影在寒风中坚守。
关墙之外,是宽达十余丈、深约两丈的护城壕沟,沟中并未注水(北地苦寒,冬季结冰反成坦途),而是布满了尖利的木桩、铁蒺藜,以及一些黑乎乎、看不清具体模样的防御物事。再往外,则是被刻意清理出的、一览无余的开阔地,任何试图靠近关墙的敌人,都将暴露在守军弓弩的射程和视野之下。
此刻,这片开阔地并不平静。
距离关墙约三里外,原本应该空无一物的荒原上,不知何时,已然矗立起一片连绵不绝、如同黑色森林般的营寨!数以千计的毡帐、皮棚、简陋的木栅,杂乱却又隐隐有序地铺展开来,覆盖了目力所及的大片土地。营寨中,篝火星星点点,如同倒扣在地上的星河,映照着影影绰绰、来回走动的身影,以及大量被拴在木桩上、不安刨动着蹄子的战马。更远处,似乎还有更多的营火在黑暗中延伸,望不到尽头。
北狄大军!左贤王麾下的精锐铁骑,已然兵临城下!
虽然还未正式发动攻击,但那肃杀压抑的气氛,已然如同实质的乌云,沉甸甸地压在天狼关每一个守军将士的心头。关墙上巡夜的哨兵,目光死死地盯着那片仿佛无边无际的敌营,握着兵刃的手心里,满是冰冷的汗水。尽管早已接到警讯,知道狄军主力正在向天狼关方向运动,但当亲眼看到这浩大的声势时,那种扑面而来的战争压迫感,依旧让人呼吸艰难。
关墙之内,气氛同样凝重到极点。校场上,一队队边军士兵正在军官的低声喝令下,默默地检查着各自的兵甲弓弩,搬运着滚木礌石、火油金汁等守城物资。工匠们叮叮当当地抢修着破损的器械,医官带着学徒清点着药材,准备接收可能出现的伤员。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紧张、疲惫,但更多的是一种豁出去的坚毅。这里是他们的家,他们的国门,身后是万千百姓和锦绣河川,退无可退。
镇北侯府,临时充作指挥中枢的议事厅内,灯火通明。炭火盆烧得正旺,却驱不散弥漫在空气中的寒意。
主位上,坐着一位年约五旬、面容刚毅、鬓角已染风霜的老将。他身材并不特别魁梧,但肩背宽阔挺直,如同山岳,一双虎目开阖之间精光闪烁,不怒自威。正是天狼关守将,爵封镇北侯的岳凌云!他身披铁甲,外罩一件半旧的猩红战袍,手按腰间剑柄,目光沉凝地扫视着厅中诸将。
厅中站着七八名将领,有须发花白的老将,也有正当壮年的中层军官,个个甲胄在身,面色肃穆。
“侯爷,狄军营寨还在扩大,看规模,绝对超过五万,甚至可能更多!”一名负责侦察的斥候营校尉声音干涩地汇报,“前锋游骑已经逼近到距关两里,与我军外围斥候发生了数次小规模接触,互有伤亡。看架势,最迟今日午后,必有大规模试探性攻击!”
岳凌云微微颔首,脸上看不出太多表情。“铁壁关那边,李慕云有新的消息吗?”
一名文吏模样的幕僚回道:“回侯爷,李将军昨日飞鸽传书,言铁壁关正面压力依旧巨大,但狄军左贤王主力确已转移,关前多为疑兵。李将军已按照约定,派出一支精锐小队,携带警讯和部分证据,北上联络侯爷,但至今未到,恐路途受阻或遭遇不测。”
岳凌云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李慕云是他的老部下,为人沉稳干练,他信得过。那份警讯他早已收到,也高度重视,加强了关防和内部排查。但李慕云派来送更详细证据和联络的人迟迟未到,让他心中有些不安。更重要的是,栖霞观那几位女侠(秦海燕等人)据说也在北上途中,要助他守关、清查内奸、破坏陨铁军械,同样音讯全无。眼下强敌压境,内部隐患未除,援军未至,压力如山。
“侯爷,末将已按照您的吩咐,对关内所有军械库、物资仓库、以及近期入关的可疑车辆人员进行了三次秘密排查。”一名面容冷峻、目光锐利的中年将领出列禀报,他是岳凌云的心腹爱将,姓韩,单名一个烈字,负责军纪和内卫。“目前发现三处疑点:第一,军需官王有德上月采购的一批‘加固城防’用的精铁锭,账目与实际入库数量有细微出入,且部分铁锭成色异常,疑似掺入了其他金属;第二,西门守军校尉赵昆,近期与京城来的几个药材商人过往甚密,且其手下有几名士卒行为鬼祟;第三,关内‘永盛’车马行,近日接收了一批从南边运来的‘瓷器’,但卸货时异常小心,且拒绝官兵查验,说是‘易碎贵重物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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