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沉默的接送**
家庭那场风暴后的余波,在狭小的空间里持续震荡。接下来的几天,林家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令人窒息的低气压。林建国和李桂芳似乎被儿子那不容置疑的宣言暂时慑住了,又或者是在积蓄着更大的不满。他们不再直接对林小雨非打即骂,但那种刻意的无视、饭桌上重重的放碗声、以及偶尔飘来的、指桑骂槐的抱怨,比直接的责骂更让人心头发冷。家,仿佛一个表面结冰、底下暗流汹涌的泥潭。
林小雨像一只受了过度惊吓的兔子,更加蜷缩自己。她在家里的每一个动作都轻得像羽毛,恨不得能隐形。那晚哥哥带来的震撼和那一丝微弱的暖意,在父母持续的冷暴力下,变得飘忽不定,如同风中残烛。她更加害怕这只是一个短暂的梦,梦醒后,她会坠入更深的冰窟。
然而,就在她内心最不安、最不确定的第二天清晨,变化发生了。
天刚蒙蒙亮,城市尚未完全苏醒,只有早起的麻雀在窗外叽喳。林小雨像往常一样,在生物钟的作用下惊醒,心脏带着惯性的沉重感开始跳动。她轻手轻脚地爬起来,叠好薄被,换上洗得发白的校服。整个过程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她深吸一口气,准备像过去无数个清晨一样,独自面对可能潜伏在上学路上的各种目光和风险。
当她拧动自己隔间那扇吱呀作响的小门时,却意外地听到另一个方向也传来了动静。
是哥哥林砚的房门。
他居然已经起来了?林小雨的心猛地一跳,下意识地僵在原地。
林砚(沈砚)从房间里晃了出来。他头发凌乱,眼底下带着淡淡的青黑,似乎没睡好,身上套着一件领口有些松弛的旧T恤和一条膝盖处快磨破的牛仔裤,整个人散发着一种没睡醒的躁郁气息。他看到站在隔间门口、像被定住的林小雨,只是极其短暂地瞥了一眼,那眼神空洞,没有任何情绪,仿佛只是扫过一个无关紧要的物件。
然后,他什么也没说,趿拉着那双破旧的人字拖,踢踢踏踏地走向厨房那个狭窄的水池,拧开水龙头,用冷水用力地扑了几把脸。水花溅得到处都是,他用挂在旁边的一条看不出原色的毛巾胡乱擦了一把,随手将毛巾扔回原处。
整个过程,他没有再看林小雨第二眼,也没有发出任何指令。
但林小雨的心脏却越跳越快,一个荒谬的念头不受控制地钻了出来:他起这么早……是为了……
没等她理清思绪,林砚已经完成了他简陋的洗漱,转身,依旧一言不发,率先走向大门。他拉开有些变形的防盗门,发出“嘎吱”一声刺耳的摩擦音,然后侧身站在门口,没有出去,也没有回头,只是那么站着,仿佛在等待什么。
空气凝固了几秒。
林小雨的大脑一片空白,手脚都有些发凉。她看着哥哥那个沉默的、带着不耐烦背影的侧影,巨大的困惑和一丝微弱的、几乎被恐惧淹没的期盼在她心里拉扯。
最终,是林砚用行动打破了僵局。他似乎等得不耐烦了,咂了一下嘴,发出一个清晰的、表示不满的气音,然后头也不回地迈出了家门,开始下楼梯。
那“咚咚”的下楼声,像敲在林小雨的心鼓上。
她不再犹豫,几乎是本能地,抓起放在小凳子上的书包,脚步踉跄地追了出去,并下意识地轻轻带上了家门。
清晨的老旧社区如同一个缓慢启动的庞大机器。空气中弥漫着煤炉的呛人气味、早点摊油炸食物的腻香,以及垃圾桶隔夜后散发的酸腐气。晾衣杆从密密麻麻的窗户里伸出来,挂满了五颜六色却难掩陈旧的衣服。老人们提着鸟笼或菜篮慢悠悠地走着,几个通宵打牌的中年人带着满身烟酒气晃荡回家。
林砚走在前面,步子不算快,却带着一种独特的、略显垮塌的节奏,那是长期混迹街头形成的步伐。他始终与林小雨保持着大约三五步的距离,一个既能将她纳入视线范围,又不会显得过于亲近的距离。他双手插在裤兜里,微微驼着背,偶尔抬起手挠挠后脑勺,或者对着空气吐出一口并不存在的烟圈,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身后的一切漠不关心。
林小雨低着头,紧紧跟随着。她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怦怦”直跳的声音,也能感觉到周围投来的各种目光。
“看,那不是林家那小子吗?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起这么早?”
“后面跟着的是他妹妹吧?他这是……送她上学?”
“啧,黄鼠狼给鸡拜年,能安什么好心?别是又在打什么歪主意。”
“少说两句,那小子浑着呢,别惹他……”
那些议论声不高,却像针一样扎在林小雨的耳朵里。她感到脸颊发烫,羞耻感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窘迫让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她将头埋得更低,视线只敢盯着哥哥那双破旧人字拖后跟拍打地面扬起的细微灰尘。
然而,走在前面的林砚,对所有这些目光和议论完全视若无睹。他像一道移动的、生人勿近的屏障。那些原本在巷子口游荡、看到落单学生可能会吹口哨或者出言不逊的小混混,在目光触及林砚的瞬间,都下意识地收敛了气焰,要么假装看风景,要么干脆绕道走。就连那几个平时最喜欢在背后对林家指指点点的长舌妇,在看到林砚那副“别惹老子”的架势后,也讪讪地闭了嘴,只用眼神交换着八卦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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