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规则的“情绪”】**
档案馆门厅内的寂静,不再仅仅是恐惧凝固后的死物,它开始呼吸,带着一种细微的、名为“思考”的震颤。稀疏光柱中浮沉的尘埃,仿佛成了众人内心纷乱思绪的可见化身,在希望与绝望的引力间摇摆不定。
沈砚那句“我‘看见’你们了”所投下的石子,激起的涟漪尚未完全平复。那份被“看见”的慰藉,如同短暂的镇痛剂,缓解了灵魂最深处的恐慌,却无法根除弥漫在空气中的、源自存在根本的寒意。外界的死寂是厚重的帷幕,门内未知的黑暗是潜藏的深渊,它们共同构成了一座无形的牢笼,逼迫着这些困于其中的灵魂,必须超越本能的战栗,去寻找一丝理性的微光。
李教授是第一个试图撬开这思维坚壳的人。他扶着冰冷粗糙的墙壁,有些吃力地站起身,瘦削的身影在昏暗中显得格外执着。他推了推鼻梁上滑落的眼镜,目光像探针一样扫过空荡腐朽的档案柜、斑驳脱落露出底下灰泥的墙面,最后,牢牢锁定在静立门边的沈砚身上。
“沈先生,”他的声音因干渴而沙哑,却努力维持着学者的审慎与逻辑,“你刚才提到,这里的规则‘反应迟钝’。请原谅我的直白,但‘规则’这个概念,在我的认知里,理应如同物理常数般客观、恒定、不以意志为转移。它…如何能像生物一样,拥有‘反应’?甚至…‘情绪’?”他将最后两个字咬得格外清晰,带着明显的质疑与寻求解惑的迫切。
这个问题,像一根无形的线,牵动了门厅内每一颗惶惑不安的心。赵明停止了无意识整理领带的动作,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混杂着疲惫与求知的渴望。林晓将小女孩更紧地搂在怀里,仿佛能从这具小小的、温暖的身体里汲取面对未知的勇气,她也望向沈砚,清澈的眼中充满了不解与一丝萌芽的信赖。其他幸存者,无论是瘫坐在地的,还是倚墙而立的,都屏住了呼吸,视线聚焦于那个沉默的男人身上。他的答案,或许将是照亮这片认知荒漠的唯一火种。
沈砚没有立刻回应。他缓缓站起身,动作间带着一种与周遭破败环境格格不入的沉稳。他踱步到一扇被木板纵横钉死的窗户前,狭小的缝隙透进些许灰败的光,勾勒出他挺拔而略显孤寂的轮廓。他凝视着缝隙外那片永恒不变的、令人窒息的铅灰色,仿佛他的目光能穿透这物质的阻碍,直接与这个世界深层的“机制”对话。
几秒钟后,他转过身,面向众人。他的脸庞在微弱的光线下显得棱角分明,那双深邃的眼眸平静无波,却仿佛能吸纳所有的光线与疑问。
“规则,是存在的。”他开口,声音不高,却像投入古井的石子,清晰地在每个人心湖中荡开波纹,“但它并非刻在石板上的冰冷律法。它更像是一种…活着的、流淌的‘机制’,弥漫于此地的每一寸空间,甚至…时间。”
他选择着词汇,试图将那种玄之又玄的感知,翻译成可以被理解的语言。
“我无法用你们熟悉的公式或逻辑去完全定义它,但我能…‘感应’到它。”他用了“感应”这个词,比之前的“感觉”更添了一丝玄奥,“感应它的‘状态’,它的‘律动’,乃至…它的‘倾向’。”
倾向?规则的倾向?
这近乎唯心的说法让李教授的眉头锁得更紧,但他的眼神却更加专注,仿佛在聆听一门全新的、关乎生存的学科。赵明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只是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空瘪的胃袋。林晓则微微睁大了眼睛,努力去理解这超乎想象的描述。
“外面的街道,”沈砚继续,语气依旧平稳,像在描述一幅静止的画,“规则的‘倾向’是高度‘紧张’和‘排异’的。它如同一片布满神经末梢的敏感皮肤,或者说,一个患有严重被迫害妄想的庞大意识。任何不符合它那脆弱而扭曲的平衡的‘异动’——无论是马克那种充满攻击性的‘注视’与‘寻找’,还是我们过于剧烈的集体恐慌——都会像刺激到它的痛觉神经,立刻引发它过激的、毁灭性的‘免疫反应’。”
他再次提及马克,那个在众目睽睽下被墙壁“消化”的鲜活例子,让所有人脊背发凉,同时也对沈砚那看似荒谬的描述,产生了难以辩驳的信服。马克的死,完美印证了这种“敏感”与“过激反应”。
“而这里,”沈砚的脚轻轻点了点脚下的水磨石地面,发出细微的摩擦声,“规则的‘倾向’则显得‘惰性’了许多,更…‘陈旧’,更‘疲惫’,仿佛陷入了某种深沉的睡眠,或者…是被更重要的东西牵制了大部分‘注意力’。它依然危险,领域依然存在,但不像外面那样,稍有风吹草动便暴起伤人。”
“你…到底是怎么‘感应’到的?”林晓忍不住再次追问,声音轻得像耳语,却道出了所有人的心声。这种能力,已经超越了常理的“直觉”范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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