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沉沉,省委家属院一号院的灯光透着几分冷清。
沙瑞金握着筷子,目光却锁在窗外
——隔壁院落里飘来的欢声笑语,一声声撞在耳鼓上,格外刺耳。
他眉头骤然拧紧,筷子往碗沿一搁,瓷筷相击的脆响,打破了饭桌上的沉寂。
语气里裹着压不住的不悦,他看向垂手侍立的秘书白小白道
“小白,对面闹的什么名堂?大晚上的,还让不让人安生吃饭了?”
“沙书记,我这就去瞧瞧。”
白小白应声,转身时嘴角几不可察地抽了抽。
心里头暗自叹气,这位老板的火气,近来是越发盛了,丁点动静都能撩拨起他的烦躁。
莫不是……男人也有更年期这一说?
一刻钟后,白小白轻手轻脚推门进来,敛着气息走到客厅,俯身压低了声音回话道
“老板,问过门卫了。今儿高省长的女儿女婿回来探亲,高家摆了家宴,作陪的是祁同伟夫妻俩。”
话说完,他便垂手而立,眼观鼻,鼻观心,摆出一副谨小慎微的模样,半点多余的表情都不敢露。
“祁同伟?”
沙瑞金重复着这个名字,镜片后的眸子倏地眯起,眼底淬着几分冷意,语气里的恼火几乎要溢出来道
“哼,去了部里,翅膀就硬了?真当自己忘了根,忘了当初是谁给他递的梯子,是谁拍板放他去公安部的?典型的白眼狼!”
他顿了顿,抬眼看向白小白,语气带着不容置喙的告诫道
“小白,这种人,往后离得越远越好。你记住,天雷劈下来的时候,站得近了,溅一身血都是轻的。”
话锋一转,又指向隔壁,连带着高育良也一并数落道
“还有高育良!都几点了,还这么大动静,他这是办家宴吗?分明是扰民!这怎么能允许呢?眼里还有没有规矩!”
白小白站在原地,心里有句麻卖批不知道该不该说。
这叫什么话?
合着这省委大院里,谁家吃个饭办个宴,还得跟你请示汇报一下,不请示倒成了“扰民”,好家伙,你这比当初的赵立春还谱子大啊。
越想,他心里越不得劲,现在形势比人强啊。
自从沙瑞金在省委常委会上渐渐失了话语权,他这个“二号首长”,日子也早就不好过了。
外头见了面,依旧恭恭敬敬喊一声“白处长”,可真要交办工作,那推三阻四的架势,能把人噎个半死。
前几日他催一份报告,处室里的人就嬉皮笑脸地搪塞道
“白处长,实在对不住啊。贺秘书那边说了,高省长正等着这份文件急用呢。您看,能不能通融通融,再缓一缓?”
缓?
缓个屁!
白小白心里头把这帮势利眼骂了个遍。沙书记人还没走呢,自己这茶就凉得透透的了?
沉默半晌,他终于咬了咬牙,硬着头皮开了口,声音里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试探道
“老板,我跟着您也有些年头了。当初来汉东的时候,您不是说过,等您在这边站稳脚跟,就……就放我去地方上历练历练?”
沙瑞金闻言,端着茶杯的手猛地一顿。
什么?
这是要撂挑子跑路?
这怎么能允许呢!
当初许下的承诺,他自然记得。
可此一时彼一时,现在正是风口浪尖、最缺人手的时候,白小白这时候提走,不是釜底抽薪是什么?
方才的郁气瞬间烟消云散,沙瑞金放下茶杯,神色陡然严肃起来,语气沉得像块铁道
“小白啊,你也是跟了我多年的老人了。眼下汉东这局面,你又不是不清楚,我这日子,难啊!”
他苦口婆心,从大局讲到情分,从过往说到将来,翻来覆去就一个意思
——想走?
别说门、连窗户都没有。
末了,又拍着胸脯许下承诺,语气恳切得不能再恳切道
“危难时刻见真情。你放心,只要熬过这一关,将来的前程,我沙瑞金保你!”
“这……那行吧。”
白小白脸上挤出几分无奈,心里头却是一片冰凉。
大饼画了一张又一张,就是不见落到实处。
还危难时刻,您那岳丈老爷子都束手无策,我一个小小的处长,能顶什么用?
难不成还指望我给您送终?
走出一号院的大门,晚风一吹,带着几分凉意。
白小白回头望了一眼那扇紧闭的朱漆大门,门内的灯光昏黄,透着几分日暮西山的颓败。
他攥了攥拳头,眼底掠过一丝晦暗不明的光。
一个危险的念头,在心底悄然生根、发芽!
欢愉的光景向来短暂得如同指尖流沙,祁同伟的假期倏然画上句点,归程的脚步已不容再拖。
他婉拒了家人相送的殷勤,独自乘车赶往机场,径直踏入了候机大厅。
落地窗前的座椅上,祁同伟指尖摩挲着手机边缘,片刻后还是拨出了那个熟悉的号码。
电话接通,他语气沉稳道
“老师,我在机场了,马上就登机回燕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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