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林的靴底碾过碎瓷片时,鼻腔里涌入的不是实验室消毒水的味道,而是硝烟与血腥味的混合体。
腕表式时空仪的警报声还在耳膜震荡,五十二个呼吸间穿越十三层时空屏障的眩晕感尚未褪去,他已经站在了一片狼藉的古战场上。
"咳咳......"
呛人的硝烟让他剧烈咳嗽。视线所及,断戟残戈插在焦黑的土地里,几具穿着铁甲的尸体以扭曲的姿势卧在泥中,胸口的箭簇还在微微颤动。西北方向传来隐约的马蹄声,夹杂着金铁交鸣的脆响。
他低头看向手腕,时空仪的全息屏已经变成乱码,唯有最后定格的参数清晰可辨:南宋绍兴十年,朱仙镇战场边缘,时空锚点稳定度72%。
"岳飞......"青林喃喃自语。这个在历史课本里反复出现的名字,此刻突然有了沉甸甸的质感。他下意识摸了摸腰间——穿越前随手塞进战术背包的压缩饼干和应急手电还在,只是那把用来切割实验样本的高频震荡刀,此刻倒像柄趁手的武器。
"那边还有活的!"
粗粝的吼声穿透战场的死寂。青林循声望去,三个穿着残破宋军铠甲的士兵正拖着一个金兵往篝火堆走,其中一人的脖颈还在渗血,却咬着牙不肯松手。
"......我是汉人......"被拖的金兵突然哭喊起来,"我是被抓壮丁的,家里还有......"
话没说完就被一记闷棍打断。带头的士兵啐了口带血的唾沫:"狗贼!穿上金兵的皮就忘了祖宗?岳将军说了,不降者格杀勿论!"
青林的心跳漏了一拍。他快步上前想阻止,却被其中一个士兵按住肩膀。那士兵的甲胄带着铁锈的温度,掌心的老茧几乎要嵌进青林的皮肉:"你是哪个营的?穿得这般古怪!"
青林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穿着有多扎眼——银灰色的纳米纤维作战服在一片灰褐的古战场里,像块突兀的金属。他正想编造个理由,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
"都围在这里做什么?"
沉稳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士兵们立刻站直身体,青林转头望去,只见一个身披紫袍金甲的将领正站在十步开外。那人约莫三十多岁,面如冠玉,却有着一双异常锐利的眼睛,鼻梁高挺,嘴唇紧抿,下颌线绷得笔直。
最醒目的是他背后那杆沥泉枪,枪缨在晚风中微微颤动,像是凝固的血滴。
"将军!"士兵们单膝跪地。
青林的呼吸骤然停滞。他在历史影像库里见过无数次这张脸的复原图,却不及亲眼所见的万分之一震撼——这就是岳飞。
岳飞的目光扫过地上的尸体,最后落在青林身上。那双眼睛里没有惊讶,只有审视,仿佛在掂量一块投入战场的陌生石头:"你是谁?"
"我......"青林的大脑飞速运转,"我是个游历的匠人,路过此地迷了路。"他指了指自己的衣服,"这是西域传来的织法,将军见笑了。"
岳飞没有追问,只是对士兵挥挥手:"把尸体处理掉,伤兵送去帐中医治。"他转向青林,"战场危险,你若无处可去,可暂随我营休整。"
当晚,青林被安排在军医的帐旁。他躺在简陋的草席上,听着帐外士兵们操练的呼喝声,辗转难眠。时空仪的能量只剩下17%,回归程序被战场的强磁干扰锁定,他不知道自己要在这里待多久。
"睡不着?"
帐帘被轻轻掀开,岳飞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米汤走进来。他已经卸下了铠甲,穿着素色的麻布衣衫,少了几分战场上的凌厉,多了些温和。
"将军还没休息?"青林连忙坐起身。
岳飞把米汤递给她,自己在对面坐下:"刚查完岗。"他看着青林小口喝粥,突然开口,"你的衣服不是西域织法。我去过河西,见过波斯的织物,没有这般轻便的。"
青林握着陶碗的手一紧。他抬起头,正对上岳飞了然的目光——那眼神里没有猜忌,只有一种洞穿世事的平静。
"我来自很远的地方。"青林决定说一半实话,"一个没有战争的地方。"
岳飞挑了挑眉,似乎有些意外,又似乎觉得理所当然。他没有再问,只是说起了别的:"今天你看到的,只是战场的一角。自靖康之变,中原百姓流离失所,我等将士,唯有死战,才能护得一方安宁。"
青林看着他眼中跳动的火光,突然想起史书里那些辉煌的战绩:"将军郾城一战,以五百背嵬军破金兀术十万大军,真是神勇。"
岳飞的眼神黯淡下去:"再神勇,也挡不住十二道金牌。"他苦笑一声,"上个月朱仙镇大捷,本可直捣黄龙,却......"
他没有说下去,但青林知道后面的故事。十二道金字牌催促班师,十年之功毁于一旦。
"为何不抗命?"青林忍不住问。这个问题在历史论坛上争论了千年。
岳飞低头看着自己的手。那是双握枪的手,指关节粗大,布满老茧,虎口处还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疤。"我是大宋的将军。"他轻声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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