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墙之内,慈宁宫的檀香气息常年不散,沉静中透着无形的威仪。
自吉兰诊出喜脉,一直深居简出的愉妃,脸上也难得地见了晴,透出些许鲜活的喜气。
这天,她依例来给太后请安。
待一盏茶罢,太后状似无意地将话头一转:“永琪这孩子,眼见也要有嫡出的子嗣承欢膝下了,实在是天大的喜事!只是……天家血脉,向来是国之根本。如今吉兰有孕在身,行动起居难免有诸多不便。永琪身边,总需再添一两个更妥帖得力的人,时时服侍着,也好为吉兰分担些才是呀。”
愉妃自然明白太后的未竟之意,颔首笑道:“老佛爷说的是。永琪年轻,身边是得多两个知冷知热人。只是……吉兰刚有孕,若此时提起纳侧之事,怕她心思敏感,动了胎气,反而不太好。”
太后端起茶盏,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正因她如今身子不便,才更需得力之人从旁帮衬啊。吉兰是个识大体、懂规矩的,前些日子哀家也问过她,她对永琪纳侧福晋之事,并无异议。倒是永琪……也不知为何,他竟有些别扭。”
“怕是受了尔康、尔泰他们那‘情有独钟’的影响!”提起他们,太后的眼中掠过一丝不悦,“愉妃,你是他的额娘,得多劝解开导他,永琪是皇帝与哀家最看重的阿哥,理当为皇家多多开枝散叶,绵延福泽才是。”
听到“最看重”三个字,愉妃心头一阵难以抑制的激荡,她连忙恭顺垂首:“臣妾回去后,定当好生劝解永琪,让他明白其中的道理。”
她略一迟疑,又试探着轻声问道,“只是……不知老佛爷心中,可有永琪侧福晋的合宜人选?”
“人选么,”太后轻轻放下茶盏,嘴角微微上扬,“哀家这里,还真有一个。知画在慈宁宫侍候哀家这些日子,行事稳重,心思细腻,品貌才情皆是上选,是个难得的妥当人儿。若有她在永琪身边照料,既能周全起居,又能红袖添香,岂不是锦上添花?”
“知画呀!”愉妃的脸上霎时绽开一抹真切的笑意,“那可真是再好不过了!知画姑娘品貌端庄,性情温婉,若能嫁给永琪,真是天作之合!况且她与吉兰,都是老佛爷亲手调教出来的,脾性相投,想来日后姐妹相处,定能和睦融洽,互相扶持!”
愉妃离开慈宁宫后,心下踌躇满志,径直便往景阳宫去。
等到了景阳宫,见了永琪与吉兰,她便将太后的意思委婉道来,不料,她话音未落,永琪的脸色已骤然沉了下来:
“我不娶!知画是天仙也好,娘家有泼天的权势也罢,都跟我没有半分关系!”
一旁的吉兰见气氛僵冷,轻轻走上前,温声劝道:“永琪,额娘也是一片苦心。有什么话好好说。知画确实……”
“别再说了!”永琪猛地打断她的话,转头又看向愉妃,语气稍缓,却依旧带着不容置喙的决绝,“额娘,此事,儿子亲自去禀明皇阿玛!”
说罢,他起身便大步走向殿外。
愉妃愣在原地,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又是气恼又是不解,最终化为一声长长的叹息。
永琪一口气冲到了乾清宫,见到乾隆后,将此事简明扼要地禀明。
乾隆惊愕地看着他,大为意外:“老佛爷欲将知画指给你,而你……竟不愿接受?这是为何?”
他微微蹙眉,审视着永琪,“知画是陈邦直之女,家风清正,才貌品性均为上乘。你为何对她如此抵触?”
“皇阿玛,我……” 永琪喉头滚动,千头万绪堵在胸口,不知如何开口。
前世正是因这个女子,令他与小燕子离了心,甚至导致今天的局面。看见知画,就像照见前世那个一次次伤害小燕子的、愚蠢又可悲的自己,那些愧疚、悔恨与自我厌弃,几乎要将他吞噬。
与其说他恨知画,不如说,他更恨那个曾与知画牵扯不清的自己。他好不容易挣脱了前世的梦魇,将那份惨痛的记忆深深埋葬,又怎能允许身边再次出现“知画”日日提醒着自己?
况且,若他接受了知画,岂不是意味着,他默许甚至认同了前世的自己?
不,绝不可能!
“皇阿玛,”永琪深深吸了一口气,“我真的……无法做到同时拥有几位女子,我可以将身心,完完全全献给大清的江山社稷,献给天下的黎民百姓,却不愿,也不会去做一个看似多情、实则薄情的男子。”
乾隆一个震动,抬眼看向他:“这叫什么话?依你所言,纳妾便是‘多情又薄情’之人了?你是在指摘朕,还是在指摘这天下千百年来的人伦常理?!”
“不是的,皇阿玛!儿臣绝非此意!”永琪心头一凛,双腿跪地,“皇阿玛肩负天下,平衡朝局,维系宗族,其中的百般权衡、万般无奈,儿臣虽不能尽知,却也深知皇阿玛的不易。”
他抬起头,目光恳切地望向乾隆,“儿臣自知心力有限,性情如此。若强要效仿,非但不能周全各方,恐怕只会落得个心力交瘁、内外皆失的境地。皇阿玛,儿臣只想守在您的身边,为朝廷、为百姓,多做一些实实在在的事。纳妾之事,儿臣真的无心无力,对知画姑娘,更是无半分男女之情,求皇阿玛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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