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寒玉看着回宿舍的人不少,大声说,“阿姨,您可能搞错了,不一定找我的,我没有母亲,我父亲牺牲了,我从小是爷爷拉扯大的。”
她本不想把父亲拿出来说,更不愿以最坏的恶意揣测人心。可那个人的突然出现,实在打得她措手不及。
“父亲牺牲了”——这五个字是她最重的盾牌。
“牺牲”二字自带庄严,让人瞬间联想到军人、警察、烈士。
话音落下,周围便静了几分。同学们看向她的目光里,顿时多了敬意,也多了同情。
“爷爷一手带大”——这话更坐实了童年的缺失。
父亲是英雄,那母亲呢?一个长久缺席的母亲,在众人心里已然被画上了一个问号,甚至是一个隐晦的污点。
三句话,一个孤苦无依、令人心疼的“英烈之后”形象便立住了。
柳寒玉垂着眼,心里却清醒得很:如果那人真是冲她来的,如果被拒绝后想用“母女亲情”来施压,那在周围人眼里,先不仁不义的,绝不会是自己。
“哎呀,你这孩子。”宿管阿姨的神情有些复杂,似乎既同情她的身世,又觉得她该去见一见那个自称是母亲的人。
“话是这么说……人就在保安室等着,你去见一面不就清楚了?血缘这东西,说不清的。”
柳寒玉抬起眼,声音里透着恰好的茫然与警惕,“阿姨,我从记事起就没见过母亲的样子。万一……万一是坏人冒充的呢?我一个学生,怎么敢随便去认?”
这话引得旁边几个女生小声议论起来。
“不会吧,连自己妈妈都不认识?”
“你没听她刚才说吗?爸爸是烈士,爷爷带大的……那她妈妈去哪儿了?”
“还能去哪儿?”一个扎马尾的女生压低声音,带着些许了然,“八成是早年丢下孩子走了呗,现在不知道怎么又找回来了。”
“哦……”周围几人恍然,再看向柳寒玉时,目光里的同情又深了一层。
“也是,真要是心疼孩子,怎么会这么多年不闻不问?”
“这同学挺不容易的,有妈等于没妈。”
柳寒玉听着隐约传来的议论,微微低下头。
舆论的盾,已经悄然铸成。
接下来,就要看那个不速之客,究竟敢不敢撞上来了。
等了一会儿,柳寒玉也才抬起头来,像是做出了艰难的抉择,“好吧,我去看看吧。”
一个认出柳寒玉的女同学说道,“柳寒玉同学,要不……我们陪你去?如果真是骗子,我们这么多人,她也不能怎样。如果……”她顿了顿,似乎觉得后面的话不太妥当,没再说下去。
旁边另一个短发女生插话,带着点打抱不平的意味,“就是!早干嘛去了?现在孩子长大了,上大学了,知道找来了?寒玉,你别怕,我们都站你这边。”
“对,我们都陪你!”
“一起去看看,说清楚也好!”
附和声此起彼伏。
柳寒玉的目光缓缓扫过这些年轻而热切的面孔,她知道,这关切的背后,好奇与对有热闹可看,恐怕远多于对她处境的感同身受。
但这正是她需要的——一群立场鲜明、自带传播效应的观众。
舆论的盾,不止要铸成,还要有人扛着,走在前面。
柳寒玉对那位好心的同学示以微笑,“谢谢你们的好意。”
她终于点了点头,声音里带上了一点不易察觉的、恰到好处的疲惫与妥协,“那……就麻烦大家陪我走一趟吧。无论结果是什么,有你们在,我心里踏实些。”
她转身朝校门口走去,脚步不疾不徐。
正午的阳光白晃晃地照着校门,人流如织。保安室外不远处,站着一位中年妇女。
她穿着洗得发白的灰蓝色外套,头发梳得整齐,在脑后挽成一个简单的髻。
脸上带着疲惫,眼角有着细细的纹路,此刻正踮着脚,不住地向校园里张望。
那眼神里有焦急,有期盼,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怯懦和不安。
她的双手紧紧攥着一个半旧的布包,指节微微发白。
整个人站在那里,与周围青春洋溢、步履匆匆的学生形成了鲜明对比,透着一种格格不入的、令人心软的局促。
这副样子,天然就带着几分无声的诉求。
果然,有结伴路过的女生注意到了她,停下小声议论了几句。
其中一个短发的女生主动上前,语气温和,“阿姨,您在这儿等谁呢?是找不到人了吗?我们可以帮您去叫一下。”
另一个戴眼镜的女生也点点头,补充道,“是呀,学校有规定,外面的人一般不能随便进去的。您要是等人,可以在保安室登记一下,或者告诉我们名字,我们帮您去宿舍或教室找找看?”
中年妇女像是被突然的关心弄得有些无措,连忙扯出一个有些干涩的笑容,连声道谢,“谢谢你呀,同学。我……我在等我女儿。刚才已经麻烦保安同志帮忙去叫了。”
“哦,原来是这样,等女儿啊。”短发女生了然,又安慰道,“那您别着急,可能路上耽误了,再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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