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乍破,黎明的第一缕金线还没来得及给奉天城镀上暖色,整座城市的空气里就已经弥漫开一股火药混合着油墨的味道。
无数布告被连夜张贴在城中每一个显眼的角落,上面的大字仿佛带着杀气,引得早起的市民纷纷驻足围观。
“号外号外!凡举报日谍及其帮凶,一经查实,赏大洋五百!”
“护我铁路,人人有责!凡在南满铁路沿线,能守护铁路桥梁隧道无损者,全家免赋三年!”
人群瞬间炸了锅。
五百块大洋,足够普通人家舒舒服服过上好几年。
而全家免赋三年,更是想都不敢想的天降馅饼!
这哪是告示,这简直是天上掉钱,还是指名道姓砸你兜里的那种。
“我昨天好像看见邻居家那个二鬼子跟一个穿木屐的偷偷摸摸进了小巷子,这算不算?”
“算!必须算!宁可错杀,不能放过!走,咱俩一起去举报,赏钱对半分!”
与此同时,奉天政务扛把子王永江亲自下场,带着宣传队敲锣打鼓地走街串巷,那阵仗比过年还热闹。
他们不仅发传单,还现场教学,教一群流着鼻涕的半大孩子唱新编的童谣。
“拍拍手,唱新谣,东洋鬼子心发毛。大帅一语定生死,想活命?脑门见,真不是假的!”
清脆的童音在大街小巷里回荡,魔性又上头,不出半天,全奉天的男女老少都会哼上两句了。
“脑门见”这三个字,彻底成了奉天城最新的流行语,比“你瞅啥”还带劲。
这股风气迅速蔓延到铁路沿线。
原本对兵荒马乱避之不及的村民们,此刻却自发组织起巡逻队。
他们扛着锄头,拎着粪叉,三五成群地守在每一个桥墩和隧道口。
一个饱经风霜的老农,小心翼翼地从宣传队员手里接过一面巴掌大的猩红小旗,旗上正是那三个龙飞凤凤舞的大字——“脑门见”。
他用粗糙的手指摩挲着旗面,像是摸着什么绝世宝贝,喃喃自语:“有了这‘脑门护身符’,俺家娃以后坐火车,就再也不怕挨炸了。”
这,就是阳谋。
张作霖用最简单粗暴的利益捆绑,一夜之间就给南满铁路织就了一张由人民组成的、密不透风的天罗地网。
正午时分,奉天日本领事馆后巷,一辆运送蔬菜的破旧马车悄无声息地停下。
菜叶子下面,小六子和他手下十二名精挑细选的奉军锐士,一个个屏息凝神,像蛰伏的狼。
他们是张作霖的亲卫,也是他手里最锋利的一把刀。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直到夜幕彻底吞噬了最后一丝天光。
后巷的墙头上,三道黑影如狸猫般悄无声息地攀援而上。
其中一人从怀里掏出一面同样猩红的小旗,和一个特制的钢钉,对准外墙的砖缝,举起一把包裹着厚布的锤子,“咚…咚…咚”三下,稳稳地钉了进去。
那面写着“脑门见”的猩红小旗,就在领事馆外墙上迎风招展,像一道刺眼的血痕。
几乎在同一时间,巷口待命的几辆奉军卡车突然发动,刺耳的喇叭声响彻夜空,仿佛在为这场“揭幕仪式”喝彩。
领事馆的哨兵被惊动,冲出来时,只看到远去的车尾灯和墙上那面极尽嘲讽的旗帜。
日本公使气得当场表演了一个原地暴跳如雷,连夜驱车前往督军府,要求立刻见张作霖。
结果,他被堵在了督军府的大门外,连门槛都没摸到。
守门的卫兵抱着枪,斜着眼看他,嘴角挂着一丝冷笑:“我们大帅说了,这旗插得还是不够高,看不清楚。下次努力点,直接给您插天灵盖上,保准显眼。”
第二天下午,督-军府的会客厅里,空气凝重得能拧出水来。
日本公使强压着几乎要从脑门喷薄而出的怒火,声音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张大帅!贵方的行为,已经严重违反了国际外交惯例!”
张作霖悠哉地翘着二郎腿,一边“咔嚓咔嚓”地嗑着瓜子,一边用小拇指掏了掏耳朵,仿佛没听清。
“啥玩意儿?惯例?那你跟我说说,你们小日子过得不错的日本人,往我火车道上埋炸弹,是遵守的哪条惯例?你们玩双标都玩到我脸上了,还指望我给你们留面子?”
他吐掉瓜子皮,慢悠悠地继续说:“现在不过是给你们领事馆的墙上添点喜庆,挂个红,就当是提前给你们上香了,怎么还急眼了呢?”
话音未落,张作霖猛地一拍桌子,整个人站了起来,刚才还玩世不恭的眼神瞬间变得如鹰隼般锐利。
“你给老子回去告诉你们那个什么狗屁内阁!从今天起,我张作霖的火车跑到哪,我这‘脑门见’的旗子就跟到哪!你们要是想打,我奉军三十万兄弟随时奉陪!要是想和,也行!”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拿着你们签好字的《南满铁路无条件归还书》,再来跟老子谈!”
日本公使的脸一阵青一阵白,最后变成了猪肝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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