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壁关,临时辟出的静室。
浓郁的药香混合着清冽的灵气,几乎凝成实质的雾霭,氤氲在室内。地上、墙边,散落着数十个已经灵气耗竭、化作凡玉的灵石空壳,更有数枚品相极佳的疗伤圣药,只剩下些许残渣。空气里还弥漫着淡淡的、未散尽的血腥气,以及一种过度消耗本源后特有的枯寂感。
静室中央的云床上,火麟飞静静躺着,面色依旧苍白如纸,但比起刚被带回时那金纸般的死气,总算多了些许微弱的光泽。他周身笼罩在一层柔和却坚韧的银色光晕中,那是润玉不惜耗费自身精纯的帝源灵力,为他强行吊住生机、梳理紊乱经脉所布下的“九转回春阵”。阵法核心处,一枚温润的、散发着淡淡龙气的本命龙鳞正缓缓旋转,持续输出着最精纯的生命精气。
润玉坐在床沿,背脊挺得笔直,却掩饰不住那份深入骨髓的疲惫与憔悴。他脸色比昏迷的火麟飞好不到哪里去,唇色淡得近乎透明,眼下是浓重的青黑,束发的玉冠早已取下,墨发披散肩头,几缕被汗水浸湿,贴在苍白的面颊上。他的一只手紧紧握着火麟飞未受伤的左手,另一只手则虚按在其丹田之上,莹莹的灵力光芒时明时暗,持续不断地渡入火麟飞体内,替他抚平那强行爆发本源后留下的、如同破碎瓷器般的经脉创伤。
他已经维持这个姿势,不眠不休整整三日。
破军星君、邝露,乃至闻讯赶来的几位医术精湛的仙君,都曾苦劝他休息,至少让旁人接手。润玉只是沉默地摇头,目光片刻不离床上之人。他周身的低气压冰寒刺骨,带着不容置喙的拒绝。众人皆知天帝陛下此刻心绪,不敢再劝,只能源源不断地送来最珍贵的灵药、灵石,默默退下,将空间留给这一对生死与共的君臣……或者说,远超君臣的二人。
润玉的视线,长久地停留在火麟飞脸上。看着他紧蹙的眉头,看着他失去血色的唇,看着他右臂上虽然已被接续、却依旧缠满灵光闪烁的绷带,那下面是粉碎后又勉强拼合的骨骼。每一处伤痕,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心上。
记忆不受控制地翻涌——火麟飞义无反顾冲向秽源魔晶的背影;他重伤倒地时仍努力望向自己的眼神;那魔君巨爪拍下时自己近乎绝望的嘶吼;还有最后将他背起,感受到那微弱心跳时,灵魂都在颤抖的恐惧……
他从未如此害怕失去一个人。
哪怕是当年失去锦觅,那种痛是绵长而钝重的,掺杂着不甘、执念与自毁般的疯狂。而火麟飞重伤濒死的这一刻,那种恐惧是尖锐的、瞬间攫住他所有呼吸的、近乎灭顶的恐慌。他不敢想象,如果那枚保命玉符启动得再晚一瞬,如果翊卫们没有舍命阻拦,如果……如果怀中这个人真的就此消散,他会怎样。
或许,这冰冷的帝座,这漫长的余生,将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比太上忘情更彻底的荒芜。
指尖传来微弱的颤动。
润玉倏然回神,屏住呼吸,一眨不眨地盯着火麟飞的脸。只见那长长的睫毛如同蝶翼般,极其轻微地颤了颤,然后,缓缓掀开。
起初,那双总是盛满阳光与活力的眼眸是涣散的、茫然的,映着静室内柔和的光晕,空洞地望了片刻,才慢慢聚焦。视线掠过陌生的屋顶,最终,落在了润玉那张写满疲惫与担忧的脸上。
“润……玉?” 干涩嘶哑的声音,几乎轻不可闻,却像惊雷般炸响在润玉耳边。
“我在。”润玉立刻应道,声音是自己都未察觉的沙哑与紧绷。他握着火麟飞的手不自觉地收紧,另一只渡入灵力的手也微微一顿。
火麟飞眨了眨眼,似乎花了点时间才确认自己还活着,而润玉就在眼前。他试图扯出一个笑容,却因为牵动伤势而变成了一个龇牙咧嘴的抽气。“嘶……真他娘的疼……”他小声嘟囔了一句,语气虚弱,却带着熟悉的、劫后余生的庆幸。
“别动。”润玉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却又在尾音处泄露了一丝颤抖。他小心地调整了一下火麟飞的姿势,让他躺得更舒服些,又拿起旁边温着的玉露,用灵力小心托起一点,送到火麟飞唇边,“先润润喉。”
火麟飞乖乖地就着他的手,啜饮了一小口温润甘甜的玉露,干涸的喉咙总算舒服了些。他的目光一直没离开润玉的脸,看着他眼底浓重的阴影,苍白得吓人的脸色,还有那身未来得及更换、仍带着血污和破损的玄色劲装。
“你……没事吧?”火麟飞问,声音依旧虚弱,但那份关切却清晰无比。他第一反应,不是问自己伤得如何,而是确认润玉的安危。
润玉心口猛地一窒,酸涩与暖流同时涌上,冲得他眼眶发热。他移开目光,不敢再看火麟飞那清澈的眼眸,生怕自己失控。“朕无碍。倒是你……”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为何如此莽撞?那魔晶……岂是你能强行摧毁的?可知强行催动本源,稍有不慎,便是神魂俱灭的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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