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凝视着眼前这位眉宇间已初具锋芒的稚气少年,不知怎的,心头竟掠过一刀与海棠的身影。
他暗暗叹了口气,松开了一直下意识戒备着按在腰间的手,后退半步,依照中原武林最正式的礼节,双手抱拳,对着小林正深深一揖:
“不错。小弟段天涯,确来自大明。”他选择相信眼前这个少年。
小林正闻言,身形几不可察地微微一僵。
他对这个气质独特的异国少年确有好感,其挺身而出的勇毅与自己颇为投契。然而,自幼受家族熏陶,“国界”、“立场”早已刻入骨髓。此刻站在他面前的,不仅仅是一个路见不平的少年,更是一个身份敏感、潜入东瀛的“明人”。好感归好感,万万不可松懈。
他脸上那丝属于少年的温和迅速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与年龄不符的审慎与锐利。他并未还礼,只是站得更直,目锁住天涯:
“我叫小林正,是东瀛伊贺流门下弟子。” 他先表明了身份,“阁下既是中土人士,却扮作浪人,混迹于难民之中。此等行径,绝非寻常游历者所为。还请阁下坦言相告,你远渡重洋,潜入此地,究竟所为何事?”
天涯见他语气虽严厉,却并无恶意,便诚恳答道:“实不相瞒,小林先生,小弟此番冒昧前来东瀛,乃是诚心前来……拜师学艺的。”
“拜师学艺?” 小林正眉峰微蹙,狐疑之色更浓。他上下打量着天涯虽沾染尘土却难掩挺拔的身姿,以及那双眼眸中沉淀的的沉稳气度,“中原武林,源远流长,门派如林,高手辈出。阁下年纪轻轻,已有不俗根基,为何要远涉重洋,来我东瀛这战乱初平、武学凋敝之地拜师?此等说辞,未免难以取信。”
天涯见他疑虑不减,心中焦急。他不能说出“以夷制夷”,也不能过早暴露护龙山庄的背景,但若无合理解释,眼前这关便过不去。他素来嘴笨,只得半真半假地急道:
“小林先生明鉴!小弟前来,实乃受我大明一位德高望重的师尊引见指引!绝非怀有恶意!”
“引见?” 小林正敏锐地追问道,“是哪位师父?姓甚名谁?与我东瀛何门何派有旧?”
天涯语塞。铁胆神侯的名号,在此刻贸然提及,是福是祸难以预料。他下意识地侧过身,做出欲离去的姿态,语气带着为难:“这……师尊的名讳,实在不便相告。其中牵涉甚广,还请小林先生见谅。今日相助之恩,天涯铭记于心,他日有缘,定当报答。咱们……就此别过吧。”
说罢,他转身便要走。
“且慢。” 小林正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天涯脚步顿住。
“你的汉人身份,既已被我识破,此事便已非你个人去留这般简单。” 他缓缓道,“伊贺派扎根九州,耳目并非不灵。一个身份不明、目的存疑的中原武者潜入,即便我不追究,师门长辈获悉,也定会追查到底。届时,阁下在东瀛,恐怕将寸步难行。”
“伊贺派?”天涯脚步猛地顿住,霍然转身,脸上瞬间绽放出难以置信的惊喜,“你……你当真是伊贺派的?这……这真是太巧了!”
这下轮到小林正疑惑了,他微微偏头:“巧?此言何意?”
天涯上前一步,再次抱拳,神色无比诚恳,压低了声音道:“不敢再隐瞒小林先生。引荐小弟前来东瀛的尊师,正是大明护龙山庄之主,铁胆神侯朱无视!他亦是天涯的义父。义父亲笔修书,命我前来,正是为了求见贵派掌门宫本武藏先生,呈上荐书,恳请收录门墙,学习伊贺秘传忍术!”
“铁胆神侯?” 小林正瞳孔微缩,脸上首次出现了明显的诧异之色。铁胆神侯在周边各国的政界武林中皆颇有威望。小林家族背景特殊,对此自然有所耳闻。
他上下重新打量着段天涯,见其提及“义父”时神情恭敬孺慕,不似作伪,心中信了七八分,语气也缓和下来:“你……当真是铁胆神侯的义子?只为学习伊贺忍术而来?”
“千真万确!” 天涯斩钉截铁,再次深深行礼,“义父对贵派武学极为推崇,常言伊贺忍术别开蹊径,奥妙无穷。天涯慕名久矣,此次奉义父之命前来,一片赤诚,绝无他意!还望小林先生念在两地武学交流之谊,成全天涯拜师之心,引见掌门前辈!”
夕阳的余晖将两人的影子拉得更长。小林正审视着天涯急切而坦荡的眼神,回想起他方才挺身保护老弱的举动。良久,他微微颔首:
“好吧。既然你有铁胆神侯的荐书,我看你也不似奸恶之徒,” 他顿了顿,提醒道,“不过,段天涯,你需知晓,伊贺派门规森严,尤其对于收授外邦弟子,更是慎之又慎。即便有我引见,即便你有荐书,掌门师祖是否会收你,门中长老与其他弟子是否会接纳你,皆是未知之数。我只能带你回道场,其余,需看你自身造化。”
天涯闻言,精神大振,眼中燃起希望的光芒。他对义父的荐书颇有信心,更对自己通过考验怀有期待。他用力点头,感激道:“多谢小林先生!天涯明白!只要能有机会面见宫本前辈,呈上义父书信,无论结果如何,天涯皆无怨言,必遵守贵派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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