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笛的嘶鸣撕扯着耳膜,红蓝的光在湿漉漉的柏油路面上疯狂旋转、跳跃,如同濒死野兽混乱的瞳孔。冰冷的雨水持续不断地浇下来,冲刷着路面蜿蜒流淌的暗红血水,那刺目的颜色被稀释、拉长,像一条条丑陋的、扭曲的蛇,最终消失在路边的排水沟渠里,只留下浓重到令人作呕的铁锈腥气,顽固地盘踞在空气中,混着燃烧残骸的焦糊味,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肺叶上。
苏念辞被霍沉舟紧紧护在怀里,他宽大的黑色风衣几乎将她整个包裹。她身体的颤抖并未停止,那是一种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寒意,任凭他臂膀传递过来的热力如何汹涌,也无法驱散。她僵硬地靠着他,目光却像被无形的线牵引,死死钉在几米开外。
林柔霜被两个神情冷硬的女警反剪着双臂,像处理一件危险的物品,动作粗暴地塞进了警车幽暗的后座。车门“砰”地一声关上,沉闷的回响在雨夜里格外清晰,隔绝了外面刺目的灯光和混乱。车窗玻璃上爬满了蜿蜒的雨水痕迹,模糊了内外。
就在车门即将彻底关闭的刹那,林柔霜的脸猛地转向了苏念辞的方向。隔着模糊的雨幕和肮脏的玻璃,她的五官扭曲变形,但那双眼睛——那双空洞、淬毒、燃烧着疯狂余烬的眼睛——却穿透了所有的障碍,精准地、死死地锁定了苏念辞!车窗缝隙里,似乎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短促的冷笑,像毒蛇吐信,瞬间淹没在哗哗的雨声和警笛的喧嚣里。
苏念辞的心脏骤然一缩,仿佛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那无声的凝视和冷笑,比林兆远胸口炸开的血花更让她遍体生寒。
“别看。”霍沉舟低沉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道。他温热的手掌覆上她的眼睛,试图隔绝那令人不适的视线。黑暗降临的瞬间,她清晰地感觉到他胸腔里传来一声压抑的、几不可闻的叹息,沉重得如同背负着千钧巨石。他口袋里的手机,那一声带来不祥预感的蜂鸣,像一根冰冷的刺,深深扎进了她的神经末梢。他没提,一个字都没提。
就在这时,另一侧车门打开,苏家父母在警察的陪同下,踉跄着从车上下来。苏母的脸色惨白如纸,嘴唇没有一丝血色,身体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全靠苏父用力搀扶着才勉强站立。他们刚刚经历了一场精心设计的“假死”冲击,亲眼目睹了那场爆炸和紧随其后血腥的枪杀,巨大的恐惧和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几乎抽干了他们的力气。
“念辞!我的孩子!”苏母的目光越过混乱的人群,一眼就看到了被霍沉舟护在怀里的女儿。那声呼唤带着哭腔,充满了惊魂未定的恐惧和后怕。她挣脱开丈夫的搀扶,跌跌撞撞地扑过来,冰冷的、颤抖的手猛地抓住苏念辞的手臂,力道大得惊人。
“妈……”苏念辞下意识地回应,声音干涩沙哑。霍沉舟适时地放开了覆在她眼睛上的手。
苏母布满红血丝的眼睛里充满了泪水,混合着雨水,顺着她惊惧的脸颊滑落。她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女儿,仿佛在确认她是否完好无损。“你吓死妈妈了!吓死妈妈了!你怎么敢…你怎么敢那样开车冲过来!万一…万一……”后面的话被哽咽堵住,只剩下剧烈的喘息和劫后余生的恐惧。
苏父也走上前,脸色铁青,雨水顺着他刚毅的下颌流下。他的目光扫过女儿苍白的脸,又看向她身后那辆被警察围住的、还在冒着丝丝白烟的燃烧残骸,最后落在远处地上那片被雨水不断冲刷稀释、却依旧刺眼的暗红区域——林兆远倒下的地方。他紧抿着唇,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惊悸,有愤怒,更有一种被巨大阴谋冲击后的茫然和沉重。他伸出手,似乎想拍拍女儿的肩膀,手悬在半空,最终只是沉重地叹了口气,那叹息里充满了疲惫和无力回天的苍凉。
警察开始疏散无关人员,拉起长长的警戒线。有警官走过来,声音刻板而公式化:“苏念辞小姐,霍沉舟先生,还有苏先生苏夫人,麻烦几位跟我们回局里一趟,配合做个详细的笔录。”语气不容置疑。
霍沉舟微微颔首,手臂依旧稳稳地环在苏念辞身侧,形成一道无声的屏障。“应该的。”他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静,只是那冷静之下,似乎绷着一根看不见的弦。
警局的询问室,灯光惨白刺眼,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陈旧纸张混合的沉闷气味,冰冷得不带一丝人气。墙壁是单调的灰白色,一张长桌,几把冰冷的金属椅子,将人所有的情绪都挤压到无处遁形。苏念辞坐在硬邦邦的椅子上,双手交叠放在冰凉的桌面上,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对面的中年警官翻动着记录本,笔尖划过纸张发出沙沙的声响,在过分安静的空间里被无限放大。
“苏小姐,请再详细描述一下,你是如何提前得知林兆远会在今晚制造车祸,并说服你父母配合‘假死’计划的?”警官的声音没有起伏,像在念一份说明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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