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歌姐姐,那萧无痕狼子野心,他娶你,不过是为了你身后凤家的势力,以及你身上可能藏着的……前朝秘宝。他早已与陛下达成秘议,只待你过门,便要寻个由头,将凤家连根拔起!姐姐,凤伯伯待你如亲生,老夫人更是将你捧在手心,你万不可坐以待毙,连累他们啊!”
彼时,她被这突如其来的“真相”冲击得心神俱裂,对凤家覆灭的恐惧,对生母悲惨遭遇的愤恨,以及对萧无痕这个“罪魁祸首”的怒火,如同被点燃的野草般在她心中疯狂滋长,彻底蒙蔽了她本就不算清明的理智。
于是,当苏清婉如同递上救命稻草般,将那一小包无色无味、据说是宫中秘药的“牵机引”塞到她手中,并柔声安抚她,说此毒并非立刻致命,只会让人逐渐虚弱,功力消退,届时她可以借此脱身,甚至可以反过来拿捏萧无痕,逼他保住凤家时……她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接了过来。
多么可笑!多么愚蠢!
前世的她,竟然就真的信了!信了这漏洞百出、经不起丝毫推敲的鬼话!
所以,就在一个时辰前,在这间新房内,趁着丫鬟们忙碌布置、无人注意的间隙,她颤抖着,却异常坚定地,将那包“牵机引”,亲手,下在了那只……她以为注定会由萧无痕饮下的合卺杯中。
她当时还在想,只要他喝下,只要他倒下,凤家就能安全,她就能为那素未谋面、却因前朝公主身份被追捕而早逝的生母报仇雪恨……
“嘶——”
指尖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将凤九歌从混乱而痛苦的回忆中猛地拽回。
她低头,才发现自己因为用力过度,指甲已经深深嵌入了掌心娇嫩的皮肉里,留下了几个清晰的、泛着血丝的月牙形印记。她猛地松开手,像是被那自残的痕迹烫到一般,一股寒意沿着脊椎爬升。
深吸一口气,她试图平复那如同擂鼓般,几乎要撞破胸膛的心跳。然而,空气中那甜腻得令人作呕的合欢香味道,丝丝缕缕,无孔不入地钻入她的鼻腔,不知为何,今夜这香气格外的浓郁,熏得她一阵阵头晕目眩,胃里也隐隐有些翻腾不适,仿佛那香气本身就是一种慢性的毒药。
时间,在这极致的寂静和内心的煎熬中,仿佛被无限拉长,每一息都漫长如一个世纪。
窗外,隐约传来打更人悠长而沙哑的报时声,如同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催命符:“咚——咚——咚——”,“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已经是二更天了。
他,快要来了吧。
新房内静得可怕,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只能听到自己那有些紊乱、压抑的呼吸声,以及烛芯偶尔爆开的轻微“噼啪”声,那声音在此刻听来,竟如同骨头断裂的脆响。陪嫁的丫鬟小桃,那个前世为她惨死、被苏清婉活活打死的忠心丫头,早已被她寻了个由头打发到外间等候。此刻,这偌大的、被红色充斥的空间里,只剩下她一个人,像一个等待最终判决的囚徒,独自等待着命运的审判,或者说……毁灭。
“吱呀——”
一声突兀的、沉重的声响,如同地狱之门开启的呻吟,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寂静。
新房那扇厚重的雕花木门,被人从外面缓缓推开了。
一股秋夜特有的、带着寒意的凉风,趁机钻了进来,像一只无形冰冷的手,抚过室内的每一寸空间,吹得桌台上的烛火一阵剧烈地摇曳晃动,投在墙壁上的影子也随之张牙舞爪地扭曲起来,如同群魔乱舞。
凤九歌的心,在这一瞬间,骤然提到了嗓子眼!浑身的血液似乎瞬间逆流,又在下一刻冻结。
浑身的肌肉不受控制地瞬间绷紧,脊背僵直,仿佛每一根神经都拉成了满弦的弓,随时都会断裂。她下意识地,几乎是本能地,将本就低垂的头颅埋得更深,视线死死地、牢牢地钉在自己裙摆上,那只用金线绣成的、似乎下一刻就要展翅高飞、却终究被禁锢在嫁衣上的凤凰图案上,不敢抬眼,不敢去看那即将走进来的人,那个决定她生死、她命运的男人。
脚步声。
沉稳,有力,不疾不徐。
一步步,踏在柔软的地毯上,发出沉闷而规律的细微声响。这声音,却像是一柄千钧重锤,一下,又一下,精准地敲打在她紧绷到极致的心弦上,带来一阵阵令人心悸的共振,震得她耳膜嗡嗡作响。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一道高大的阴影,随着脚步声的靠近,逐渐笼罩下来,将她完全覆盖在属于他的领域之内。随之而来的,是淡淡的、清冽的酒气,混杂着一种……仿佛来自北境风雪、来自尸山血海战场的凛冽寒意与血腥气。那是独属于萧无痕的气息,带着杀戮与权柄的威压,让她从灵魂深处感到战栗与恐惧。
他,停在了她的面前。
大红的地毯上,映入她低垂的、有限的视线里的,是一双做工考究的玄色云纹锦靴。靴子的面料是上好的贡缎,靴筒边缘用银线绣着繁复的、象征着力量与野性的苍狼纹饰,那是镇北王萧无痕的标志。靴面上,沾染着些许夜晚露水的湿痕,在烛光下泛着微光,仿佛刚从某个肃杀之地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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