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中那突如其来的尖锐杂音与缥缈呼救,并非转瞬即逝,而是如同千万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凤九歌的颅内最深处,并持续搅动。那痛楚来得如此猛烈且持久,让她眼前瞬间炸开一片黑白交织、混乱闪烁的光点,视野剧烈地摇晃、扭曲,仿佛整个天地都在旋转崩塌,脚下的实地也变成了汹涌的波涛。她不得不伸出冰凉得几乎失去知觉的手,死死抠住窗棂边缘那雕刻着繁复莲纹的冰冷木格,纤细的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之色,骨节凸起,仿佛下一刻就要戳破苍白的皮肤,这才勉强支撑住摇摇欲坠、如同风中残柳的身体,没有当场瘫软在地。
那声音……那一声微弱得仿佛风中残烛,却又清晰得如同附骨之疽、直接响在意识层面的“九歌……救我……”,为何与她自己平日里的声音,有着八九分令人毛骨悚然的相似?只是那语调中浸染的、几乎要满溢出来的绝望与深入骨髓的痛苦,却是她即便在前世饮下萧无痕所赐毒酒、肝肠寸断的那一刻,也未曾体会过的彻骨冰寒。那不像是一个简单的求救,更像是一个沉沦在无边炼狱中的灵魂,在永恒折磨中发出的、最后一丝不甘的嘶鸣,带着某种诡异的、试图将她一同拖入深渊的拉扯力。
她死死紧闭双眼,纤长浓密的睫毛如同暴风雨中无助的蝶翼,剧烈而混乱地颤抖着。胸腔里气血翻涌,一股带着铁锈味的腥甜之气直冲喉头,又被她用强大的意志力强行咽下,那滋味苦涩难当。她张开苍白的唇,贪婪而急促地深吸了好几口窗外渗入的、带着凛冽寒意的空气,试图将那几乎要撕裂魂魄的剧痛与脑海中翻腾不休的惊涛骇浪强行压下。待到那阵撕心裂肺的眩晕与针扎般的头痛稍稍缓解,她便迫不及待地、一遍又一遍地在心底最深处,凝聚起几乎涣散的精神,更加集中意念,呼唤着那个自重生以来便与她命运紧密交织的名字:
“小镜?”
“小镜,回应我!刚才那是什么?”
“系统!因果镜!立刻报告状态!”
然而,回应她的,不再是往日那几乎在她念头升起的瞬间便会响起、冰冷平板却莫名令人心安的电子提示音。取而代之的,是一段段断断续续、扭曲变形、夹杂着更多混乱刺耳电流杂音的、毫无感情可言的机械回复,那声音仿佛来自破损的铜锣,嘶哑难听,且充满了不祥的预兆:
【…滋…系统能量…核心…紊乱…链接…不稳定…尝试修复…失败…】
【…部分高级功能…暂时受限…建议宿主…滋啦…优先确保自身安全…】
【…最高优先级警告…检测到未知高强度干扰源…持续存在…能量频谱分析…滋…无法识别…建议宿主…保持…极端…冷静…避免…剧烈情绪波动…】
功能受限?能量紊乱?未知干扰源?
这几个冰冷而残酷的词汇,如同数九寒天里兜头泼下的一桶掺杂着冰碴的冷水,让她从头顶一路凉到了脚心,连血液都仿佛在这一瞬间冻结,四肢百骸都透着一股僵硬的寒意。在这个即将奔赴北戎龙潭虎穴、与萧无痕和谢云舟结成那脆弱得如同琉璃般一触即碎的同盟、每一步都如履薄冰的生死关头,系统——这个她重生以来最大的依仗和底牌,竟然出现了如此严重且前所未有的大问题!还有那声与她声音酷似的诡异呼救……这一切的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不为人知的凶险?是否与她过度使用能力,或者……触及了这个世界的某种核心禁忌有关?
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绝望的恐慌,如同无数细密冰冷的毒蛇,悄然从心底最黑暗的角落钻出,迅速缠绕上她的心脏,并且越收越紧,那冰冷的窒息感,几乎要碾碎她最后的理智。她下意识地抬起另一只微微颤抖的手,轻轻抚向自己依旧平坦光滑的脖颈后方,那里,除了温热的肌肤和微微凸起的颈椎骨节,空无一物。并没有任何数字倒计时的实体触感。但她知道,那决定她真正生死大限的隐形数字,必然因为昨日过度使用能力预知政变路线而导致失明、以及方才系统这突如其来的异常,而又悄然削减了不少。生命的沙漏,正以比她预期更快的速度,无情地流淌着,留给她的时间,或许真的不多了。这种无形的催逼,比任何明刀明枪都更令人心力交瘁。
这一夜,凤九歌几乎未曾合眼。
窗外是浓得化不开的、如同墨汁般沉沉夜幕,屋内是孤灯一盏,昏黄的光晕在黑暗中挣扎,灯芯偶尔爆出一两个微弱的灯花,发出“噼啪”的轻响,随即迅速湮灭,映照着她苍白失血的侧脸,在墙壁上投下一道摇曳不定、仿佛随时都会熄灭的孤影。冷寂清寒的空气包裹着她,即使裹紧了锦被,那寒意也如同跗骨之蛆,从四面八方钻入骨髓,冷得她牙齿都忍不住轻轻打颤。她躺在冰冷坚硬的床榻之上,辗转反侧,脑海中反复回响着那声诡异的呼救、系统紊乱的警告、萧无痕审视冰冷如同看穿一切的眼神、谢云舟苍白虚弱却依旧带着关切的面容,以及北戎赤焰山那遥不可及且危机四伏、仿佛吞噬了无数生命的茫茫雪山……各种思绪纷乱如麻,如同千万条丝线纠缠不休,勒得她喘不过气,直至天际隐隐泛出一丝鱼肚白的微光,她才因极度的精神疲惫与心力交瘁而勉强浅眠了片刻,然而即便是那短暂的睡梦中,也充斥着光怪陆离的碎片与无尽的坠落感,仿佛永远落不到实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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