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无痕那冰冷而确凿的话语,如同腊月里最刺骨的寒风,裹挟着不容置疑的权威,瞬间将凤九歌先前用以搪塞父亲的“高人点化”之说,彻底撕扯得粉碎,暴露在凛冽的真相之下。那份被随意扔在书案上、盖着听风司朱红飞鹰火漆的密报,此刻仿佛一块烧红的烙铁,不仅灼烧着她的视线,更仿佛要烙在她那本就摇摇欲坠的伪装之上,发出嗤嗤的焦响。
凤九歌只觉得一股寒意自脚底瞬间窜起,以摧枯拉朽之势冻结了她的四肢百骸,连流动的血液都仿佛在这一刻凝滞。她袖中的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修剪圆润的指甲深深陷入柔软却冰冷的掌心,那尖锐的刺痛感是她维持清醒的唯一倚仗。掌心沁出的冷汗冰凉黏腻,几乎要让她握不紧拳头。脑海中,那系统紊乱的、滋啦作响的杂音似乎也因她这剧烈的情绪波动而变得愈发尖锐刺耳,如同万千钢针同时扎刺着她的神魂,手腕内侧那琉璃化区域传来的细微刺痛感也骤然清晰了几分,如同冰面下悄然蔓延的裂痕。完了吗?就这么被他彻底揭穿,如同前世那般被无情地撕开所有伪装,赤裸裸地暴露在审判之下,再无任何转圜的余地?
不,绝不能! 前世那杯穿肠毒酒的剧痛,那滔天的悔恨与不甘,如同潮水般瞬间淹没了她。她重生归来,不是为了再一次走向绝望的深渊!一股近乎蛮横的求生欲,混合着沉重的责任,如同岩浆般在她心底喷涌。
电光石火间,凤九歌以惊人的意志力强迫自己从那几乎要将她吞噬的恐慌泥沼中挣脱出来。她纤细的脊背几不可察地挺直了一分,仿佛一株在暴风雪中顽强挺立的细竹。她深知,在萧无痕这等洞察力惊人、心思缜密且手握生杀大权的男人面前,继续用那漏洞百出、一戳即破的“云游客士”之说硬撑,无异于自取其辱,只会将彼此之间那本就脆弱得如同蛛丝般的同盟关系,彻底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也将她好不容易争取来的一线生机亲手掐灭。她需要一个新的、至少听起来不那么容易被立刻证伪的解释,一个能将重生带来的灵魂印记与认知异常合理化的说法,甚至……一个能巧妙引起他内心深处某些隐秘联想的说法。
她深深地、几近贪婪地吸了一口气,那冰冷的、带着书房内淡淡墨香与窗外凛冽寒意的空气,汹涌地灌入肺腑,带来一阵刺痛的清醒,也让她那纷乱如麻、几乎要炸开的思绪获得了一丝短暂的清明与凝聚。她抬起眼眸,那双清澈的杏眼中,之前的慌乱、挣扎与无助,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逐渐被一种混合着无奈、破釜沉舟般的坦诚,与一丝难以言喻的、仿佛触及了某种禁忌领域的神秘色彩所取代。她定定地看着萧无痕那双隐藏在冰冷玄铁面具之后、却仿佛能洞悉人心一切阴暗角落的深邃眼眸,声音带着一种仿佛下定决心吐露惊天隐秘般的沙哑与凝重,缓缓流淌在寂静的空气里:
“王爷明察秋毫,洞若观火,臣女……不敢再有任何虚言狡辩。”她先是再次干脆地承认了自己的“错误”,姿态放得极低,几乎将所有的主动权都交予对方,以此博取一丝极其微弱的转圜余地。“那份密报所言,字字确凿,及笄礼前后,凤府内外,确实并无任何实体的‘高人’接近、教导臣女。是臣女此前……欺瞒了父亲,也试图搪塞王爷。”
她的话语在此刻意顿住,仿佛喉间被什么哽住,需要极大的力气才能继续。她的眼神也随之变得有些悠远而迷离,仿佛穿透了这间压抑的书房,看向了某个遥远而不可知的时间节点。
“事实上,”她再次开口,语速刻意放得缓慢而清晰,确保每一个字,每一个音节,都能毫无遗漏地、沉重地敲击在萧无痕的耳膜与心弦之上,“一切看似不合常理的改变,都并非源于什么世外高人,而是始于……臣女及笄礼的前一夜。”
书房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唯有窗外北风不知疲倦地呼啸着,卷过枯枝,发出如同怨灵低泣般的呜咽声响,愈发衬得她此刻的声音,带着一种诡异的清晰与空灵。
“那一夜,”凤九歌的声音微微压低,带着一种回忆往事的缥缈,“臣女并未如常安寝,心神不宁之际,竟是……陷入了一系列光怪陆离、虚实难辨、循环往复的梦境之中。”她开始精心编织那个半真半假的故事,将重生的灵魂印记、刻骨的悔恨认知,以及系统偶尔提供的“命运碎片”信息,巧妙地、天衣无缝地包装成一个玄妙莫测、无法用常理解释的“预知梦”与“梦境传承”。
“自那之后,”她的声音渐渐带上了一种描述某种超自然经历的微妙语气,既有困惑,又有一丝被迫接受的无奈,“臣女便时常会在夜深人静、万籁俱寂之时,身不由己地……坠入类似那夜的奇异梦境之中。”她刻意强调了“身不由己”,以表明这并非她主动寻求的力量。
“梦中,并无具体清晰的场景,也无分明可辨的人物影像,”她微微蹙起秀眉,似乎在努力回忆那些模糊的片段,“唯有……一个听起来颇为模糊、如同隔着重重水雾、难以分辨具体年纪,但感觉……其语调气韵,应是位阅历深厚、气度高华的年长女子的声音,持续不断地、在臣女的意识最深处回响、萦绕,挥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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