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颠簸、失重感……以及一种无处不在的、仿佛要将灵魂都冻结的绝对寂静。
意识如同沉船后的碎片,艰难地从黑暗的深海中一点点上浮,重新拼凑起来。安娜·星禾猛地吸了一口气,那气息带着金属的冰冷和某种从未接触过的、干燥而稀薄的异样质感,刺得她肺部生疼。她剧烈地咳嗽起来,每一次咳嗽都牵扯着全身无处不在的伤痛,仿佛整个身体都要散架。
眼前是模糊晃动的光影,耳边是血液奔流的嗡鸣,盖过了一切。几秒钟后,视觉才逐渐聚焦。
她发现自己正被莱娜·克罗尔半拖半抱着,在一片绝对诡异的“通道”中穿行。这里绝非任何已知的维度裂隙或能量隧道,更像是一条……被强行撕开后又随意丢弃的、正在逐渐坏死的“伤口”。
四周的“壁障”并非实体,而是不断扭曲、变幻的暗淡流光,呈现出一种病态的、半透明的灰败色调。偶尔有庞大而模糊的阴影在壁障之外极远处无声滑过,其形态难以名状,仅仅是惊鸿一瞥,就足以让人的理智感到刺痛和不适。没有声音,绝对的寂静构成了最令人毛骨悚然的背景音,仿佛任何一点多余的声响都会惊动这片死寂虚空中潜藏的、不可言说的恐怖。
这就是那条用林克的安危换来的、通往“沉默墓穴”的临时通道?它更像是一条通往坟墓的、极不稳定的肠道。
“咳……莱娜……”安娜的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见。
“醒了?节省体力,跟上!”莱娜的声音短促而紧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但安娜能听出那强硬语气下隐藏的极度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的装甲上布满了新的刮痕和焦黑的印记,显然在最后关头为了带她逃离,也承受了不小的冲击。
安娜艰难地转动脖颈,看向身后。通道入口——那个曾经闪耀着能量漩涡的地方——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同样无限延伸、扭曲蠕动的灰败腔壁。林克最后转身迎向那灰色十字架巨舰“肃清者”的身影,如同一个灼热的烙印,深深地刻在她的视网膜上,带来一阵阵窒息般的心悸。
哥哥……
悲伤和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般涌上,几乎要将她再次淹没。但她猛地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剧烈的疼痛让她瞬间清醒。不能沉沦!现在不是时候!林克用自己换来了她们逃离的机会,莱娜和“监护者遗产”的幸存者们需要她。她必须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有弄明白一切并找到希望的可能。
她强迫自己集中精神,感受着体内的情况。星痕血脉的力量如同干涸河床下的暗流,微弱但确实存在,正在缓慢地修复着她严重的伤势。格里芬留下的基因密钥已经与她完全融合,她能感觉到自己与脚下这条通道、乃至与远方某个庞大而古老的造物(“铸炉之心”?)之间,存在着一种极其微弱、仿佛随时会断开的共鸣联系。
同时,她也清晰地感知到林克不在身边所带来的那种空洞和失衡感。他们的血脉共鸣曾是彼此最大的支撑和力量源泉,如今另一半骤然缺失,让她感觉自己像是一座失去了承重墙的建筑,摇摇欲坠。
“我们……在哪里?”安娜喘息着问道,试图自己站稳,减少莱娜的负担。
“不知道。”莱娜的回答简洁明了,她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雷达,不断扫视着前方和两侧变幻莫测的腔壁,“通道极不稳定,和我们预想的坐标偏离了不知道多远。这鬼地方……安静得让人发疯。”
她们的周围,是稀稀落落、相互搀扶着的幸存者们。人数比在“铸炉之心”时又少了一些,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劫后余生的惊悸、深入骨髓的疲惫,以及面对绝对未知的茫然与恐惧。他们沉默地前行着,脚步踉跄,武器低垂,仿佛一支走向末路的残兵败将。压抑的啜泣声和痛苦的呻吟偶尔响起,又迅速被死寂吞没。
名为“铁砧”的女战士的机械臂发出不祥的嘎吱声,每一次迈步都显得异常沉重。技术官“夜莺”一边走,一边试图调试着一个巴掌大的、屏幕布满裂纹的便携扫描仪,但屏幕上只有一片混乱的雪花和毫无意义的噪点,偶尔闪过一些扭曲破碎、无法解析的几何图形,让她绝望地低声咒骂。
“能量读数混乱,空间坐标无效,物理常数……诸神在上,它们甚至在不规律地波动!”夜莺的声音带着一丝崩溃的边缘,“这根本不符合任何已知的维度模型!我们可能……可能已经彻底迷失在了‘虚无之海’的某个……‘盲区’或者是‘坟场’里!”
她的话像是一块冰,投入了本已冰冷彻骨的人群中,引来更多绝望的目光。
“闭嘴,夜莺!”莱娜头也不回地低喝道,她的声音如同鞭子一样抽打在凝重的空气里,“扫描仪没用就用眼睛看,用耳朵听!收集一切信息,哪怕是直觉!我们现在还活着,这就是最大的资本!”
她的话起到了一定的稳定作用。战士们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武器,尽管不知道敌人会是什么。这就是莱娜·克罗尔,即使在绝境中,她也能用近乎残酷的理智和强大的意志力,强行凝聚起团队的士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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