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保安吃痛,闷哼一声,棍子脱手,惊愕地看着这个突然出现、手法刁钻的青年。
邓枫趁他愣神的功夫,一把拉起那个受伤的学生,低喝一声:“走!”转身就钻入了旁边一条错综复杂的小弄堂。他熟悉这里的巷道,三拐两拐,就将身后的喧嚣和追兵甩开。
在一处僻静的墙角,邓枫停下脚步,查看学生的伤势。还好,只是皮外伤,但失血让他脸色苍白。
“多……多谢先生!”学生喘息着,眼神里充满了感激和后怕。
邓枫拿出随身的手帕,帮他按住伤口:“你们这是……”
“日资纱厂无故开除我们几十个工友,我们去抗议……他们,他们就跟日本人勾结,派兵来镇压!”学生咬着牙,眼中是屈辱和愤怒的火焰,“上海待不下去了!这里根本就不是中国人的上海!是洋人和军阀的!”
他紧紧抓住邓枫的手臂,声音因激动而颤抖:“先生,我看您是有本事的人!跟我们一起去南方吧!去广州!那里才是我们中国人的地方!孙先生创办的黄埔军校,就是为了培养革命的军队,打倒这些军阀,赶走帝国主义!只有那样,中国才有希望!我们工人、学生才能真的抬起头来做人了!”
南方!广州!黄埔!
这几个词,与陈启明信中的描述,与眼前这淋漓的鲜血,与租界栅栏后那些冷漠的镜头,瞬间在邓枫的脑海中轰然对撞,炸开一片刺目的白光。
所有的犹豫、所有的挣扎,在这一刻,都被这血与火的现实烧成了灰烬。
技术?实业?在这毫无公理和主权的土地上,它们不过是空中楼阁。父亲的道路是值得尊敬的坚守,但无法解决根本的问题。他需要的是力量,是能够打破这铁屋子的、实实在在的力量!
他轻轻拍了拍学生的肩膀,沉声道:“你找个安全的地方包扎一下。中国,不会亡。”
当晚,邓家公馆的书房。
邓枫站在父亲那张宽大的红木书桌前,神情平静,目光却如磐石般坚定。
“父亲,我决定去广州,报考黄埔军校。”
邓文渊正在翻阅账本的手猛地一僵,霍然抬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和即将爆发的怒火:“你说什么?!你还要去当兵?我送你出国留学,是让你学成归来,振兴家业,实业救国!不是让你去舞刀弄枪,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
“父亲,请您听我说完。”邓枫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我今天去了闸北,亲眼看到了军警如何用冷水、棍棒甚至刺刀,对付请愿的工人和学生。我也看到了,租界里的洋人,是如何像看戏一样看着我们的同胞流血。父亲,您告诉我,在这样的环境下,我们办的工厂,生产的商品,真的能救国吗?”
他向前一步,目光灼灼:“不能!它只会成为这个腐朽体系的点缀,甚至帮凶!我们现在需要的,不是在一间漏雨的破屋里添置家具,而是要先换掉那根已经彻底朽烂的主梁!黄埔军校,就是要培养能换掉这根主梁的人!”
“狂妄!无知!”邓文渊气得浑身发抖,猛地站起身,指着邓枫,“你知不知道那是要死人的!军阀混战,今天你打我,明天我打你,你去了不过是当炮灰!什么革命,什么理想,都是骗你们这些年轻人的!”
“即使是炮灰,也要是唤醒民众的那一声惊雷!”邓枫毫不退缩,语气斩钉截铁,“总好过在这租界的温柔乡里,醉生梦死,眼睁睁看着国家沉沦!父亲,我的路,必须我自己去走。请恕儿子不孝!”
“你……你……”邓文渊看着儿子那酷似自己年轻时的倔强眼神,指着他,你了半天,最终,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失望席卷了他。他颓然坐回椅子上,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十岁,挥了挥手,声音沙哑而疲惫:
“滚……你给我滚出去。你要去送死,我不拦你。但从今往后,你……你不是我邓文渊的儿子!”
书房的门,在邓枫身后轻轻关上,也仿佛关上了他过去二十多年的人生。
门内,是父亲沉重的叹息和一个时代的无奈。
门外,是一个青年决绝的背影和另一个时代的召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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