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的深夜,办公室里只剩下一盏长明灯还亮着。暖黄色的光线从天花板垂下来,罩着吴所畏面前的工作台,桌上摊着几张皱巴巴的草图,半杯冷透的美式咖啡斜斜放着,杯壁凝着的水珠顺着杯身滑下来,在桌面上洇出一小片深色的印子。
吴所畏盯着电脑屏幕,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眼下的淡青色阴影像被墨晕开了似的,格外明显。屏幕上是 “悬浮森林” 金属节点的应力分析报告,密密麻麻的红色数据像一排小刺,扎得他眼睛发疼。他抬手揉了揉眉心,指腹蹭到眼下的皮肤,带着点粗糙的疲惫感,然后重重地叹了口气,气音里裹着化不开的烦躁 —— 这已经是今天第三次修改模型了,可关键节点的强度还是差了一点点。
“咔嗒。”
鞋底蹭过实木地板的轻响从身后传来,很轻,却足够让吴所畏瞬间辨出是谁。他没回头,只是肩膀不自觉地放松了些,像紧绷的弦稍微松了半分。
池骋走过来,身上还带着点外面深夜的寒气,呼吸里混着淡淡的薄荷味 —— 大概是来的路上嚼了颗薄荷糖,想压一压应酬后的酒气。他站在吴所畏身后,没立刻说话,先是低头看了眼屏幕上的红色数据,又扫了眼吴所畏抓着鼠标的手 —— 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着白,指腹上还沾了点没洗干净的马克笔痕迹,是上午画草图时蹭上的。
下一秒,两只温热的手掌轻轻落在了吴所畏的肩膀上。力道很轻,先是用指腹揉了揉他紧绷的斜方肌,然后慢慢加重力道,顺着肌肉纹理往下按,精准地找到了几个酸胀的点。
“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池骋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着点刚从室外进来的冷意,却又裹着安抚的温度,像温凉的水流过焦灼的心头。
吴所畏舒服地哼唧了一声,头向后仰,靠在池骋结实的小腹上。布料隔着体温,能感觉到池骋腹部紧实的肌肉,很有安全感。他仰起脸,眼睛半眯着,像只被顺毛的猫,只是眼神里还带着点可怜巴巴的委屈:“可是这个节点强度就是达不到要求嘛…… 改来改去,要么是强度够了,线条变丑了;要么是线条好看了,强度又不够…… 感觉我的‘悬浮森林’都要被改得没灵气了。”
池骋低头看着他,视线落在他眼下的青影上,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他俯身,下巴轻轻蹭过吴所畏的发顶 —— 头发有点软,还带着点白天没打理的蓬松,然后就着这个姿势,伸出右手,指尖搭在鼠标上,慢慢调出三维模型。屏幕上的金属框架在灯光下泛着冷白色的光,他指着模型上几个标红的节点,声音放得更缓:“这里,还有右侧这个分叉处,稍微增加厚度,用渐变式过渡,从视觉上看几乎没差别,但能分散至少三成的应力。另外,内部可以加一层中空加强筋,不用太粗,刚好能嵌在框架里,既不影响外观,又能补强度。”
他的建议具体又专业,连数据都算得精准,显然是刚才看屏幕的几分钟里就已经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方案。可连续几天被技术难题磨得没了耐心,吴所畏心里那股艺术家的执拗劲儿突然就上来了 —— 像根被压了很久的弹簧,终于没忍住弹了起来。
他猛地坐直身体,肩膀一挣,带着点小脾气推开了池骋放在他肩上的手。动作不算重,却带着明显的抗拒,手指甚至因为用力而微微发颤:“又是加厚又是加强筋!这样一点点妥协下去,我的‘悬浮森林’哪里还是‘悬浮’?分明要变成‘敦实土坡’了!”
他的声音比平时高了点,尾音里裹着烦躁,还有一丝连自己都没察觉的疲惫和委屈。他不是不懂池骋说的道理,也知道那些修改是必要的,可连续几天的挫败感堆在心里,池骋这份一如既往的冷静和理性,在此刻反而像一根细针,戳破了他强撑的底气 —— 他想要的不是 “可行”,是 “完美”,是那个在他脑子里盘旋了无数次、带着灵气的 “森林”,而不是被各种技术参数磨平了棱角的 “合格品”。
池骋的手停在半空中,指尖还残留着吴所畏肩膀的温度。他看着吴所畏气鼓鼓的侧脸,头发因为刚才的动作有点乱,耳朵尖微微泛红,像只炸了毛却没什么威慑力的小猫。工作室里很静,只有空调出风口传来轻微的嗡鸣,还有吴所畏没平复下来的、有点急促的呼吸声。
池骋沉默了几秒。他没有像往常一样,拿出更细致的逻辑来说服他,也没有因为被推开而露出丝毫怒意 —— 他太清楚吴所畏的脾气,这不是任性,是艺术家骨子里的坚持,是憋了几天的压力终于找到了一个出口。
他缓缓收回手,指尖在身侧轻轻蜷了一下,然后转身走向门口的衣架。拿起自己的深灰色大衣时,他的动作顿了一下,目光下意识地又落回吴所畏身上 —— 那小家伙还维持着坐直的姿势,后背绷得紧紧的,像在跟谁较劲。池骋没说话,只是抖了抖大衣上的褶皱,慢条斯理地穿上,拉好拉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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