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不饿。”我走过去,坐在她身边,把手里的打火机放在茶几上。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在“平安”两个字上投下淡淡的光晕,黄铜的质感在光里显得格外温润。
“这是什么?”妻子拿起打火机,翻来覆去地看,指尖划过凹凸的刻痕,“挺别致的,不像你平时用的款式。”
“一个朋友送的。”我笑了笑,想起陈建国揣着它时郑重的样子,“说能保平安。”
“朋友?”她挑眉,嘴角带着点揶揄,“你还有这样的朋友?我还以为你的朋友不是设计师就是客户呢。”
“嗯,一个……在公园里认识的朋友。”我望着窗外的月亮,想起那个穿军大衣的身影,想起那句带着乡音的诗,心里突然变得很暖,“他教会我一件事,心里的灯,比什么都亮。”
妻子没再追问,只是把打火机放回茶几,轻轻握住我的手。她的手总是暖暖的,掌心带着点护手霜的茉莉香。“累了吧?早点休息。”
躺在床上时,我翻来覆去睡不着。不是因为不安,而是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涨涨的,暖暖的。想起陈建国说要去南边种菜,想象着他在田埂上挥锄头的样子;想起他转身时军大衣飞扬的样子,像极了年轻时在电影里见过的、奔赴远方的战士;想起他那句带着乡音的诗,突然觉得,这世上的事,其实很简单。善与恶,得与失,都像月亮的圆缺,自有定数。我们能做的,不过是守住心里的那盏灯,别让它被风吹灭。
第二天上班,小周一见我就咋咋呼呼地说:“林哥,甲方那边又来电话了,说昨晚的饭可以改到周末,还说要给我们介绍新客户,是做房地产的大老板,你看……”
“推了吧。”我打断他,把一份新的报价单放在他面前。那是城西一个社区图书馆的改造项目,预算不高,但设计理念很打动我——“让每个角落都有光”。“把这个发给城西的那个项目,他们昨天来电话说想合作,先把这个拿下。”
小周愣了愣,挠挠头,脸上带着点不解:“林哥,你咋突然变了?以前你不是说,多个朋友多条路吗?这房地产老板要是能搭上,咱们工作室明年的单子都不用愁了。”
“有些朋友,不交也罢。”我看着窗外,阳光正好,公园里的梧桐树叶虽然黄了,却在风里摇得很精神,每一片叶子都像在用力抓住最后的阳光。“咱们靠手艺吃饭,靠良心做事,不怕没路走。你想想,黄皮子当初要是走正道,现在是不是还能稳稳当当地开他的公司?”
小周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拿起报价单出去了。办公室里很快响起他打电话的声音,带着点雀跃的调子,像只刚学会飞的小鸟。我靠在椅背上,拿起那个刻着“平安”的打火机,打了一下,火苗“噌”地窜起来,橘红色的光在晨光里跳动,映得眼前一片亮堂。
日子就这么不紧不慢地过着。工作室接了城西的新项目,虽然利润不如甲方那边高,却做得踏实。每天去社区图书馆看现场,听居民说他们想要什么样的书架,孩子们说想在角落里放个“童话城堡”,老人们说想有个能晒太阳的阅读角,那些琐碎的需求里,藏着最真实的生活。小周学会了拒绝不合理的要求,上次有个客户想让我们抄别人的设计,他直接把报价单收了回来,说“我们只做原创”;老王的高血压稳定了,再也没跟人红过脸,画图累了就去楼下公园遛弯,回来还会带把野菊花插在玻璃瓶里;我每天按时上下班,晚上陪女儿写作业,听她奶声奶气地背唐诗,周末带着妻子去公园散步,生活平淡得像杯白开水,却甜在心里。
偶尔路过街心公园,我还是会在那张长椅上坐一会儿。有时会遇见抱着孙子的老人,孩子的笑声像糖豆一样撒了满地;有时会遇见谈恋爱的年轻人,男生偷偷给女生塞了颗糖,女生的脸红得像苹果;更多的时候是空的。但我总觉得,那里还留着点什么——或许是军大衣上的烟草味,或许是二锅头的辛辣气,或许是那句没说完的话。
深秋的一个周末,我带着女儿去公园喂鸽子。小姑娘穿着粉色的外套,像个小蘑菇,追着鸽子跑,笑声像银铃一样,惊得几片枯叶从树上落下来。我坐在长椅上看着她,阳光落在身上,暖融融的,让人想打瞌睡。突然看见不远处的垃圾桶旁,有个穿军大衣的身影在捡塑料瓶,佝偻着背,动作和陈建国有些像,心里一动,连忙走过去。
走近了才发现,不是他。那人比他年轻些,约莫四十多岁,背着个鼓鼓囊囊的蛇皮袋,袋子口露出半截矿泉水瓶。看见我,他警惕地往后退了退,眼里带着点防备,像只受惊的兔子。
“不好意思,认错人了。”我笑了笑,从口袋里掏出个刚买的面包递给他,是女儿爱吃的奶黄包,“拿着吧,还热乎呢。”
他愣了一下,接过面包,手指在塑料袋上捏了捏,含糊地说了句“谢谢”,转身快步走开了,军大衣的下摆扫过落叶,发出“沙沙”的响,像陈建国那晚离开时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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