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周的杂货铺开在巷口第三家,玻璃柜里并排摆着砂糖橘和康乃馨,阳光照进来,橙黄与粉红撞在一起,倒也顺眼。我捏着个苹果在手里转,指腹蹭过带着薄霜的果皮:“周叔,您这铺子怪得很,水果摊旁边摆鲜花,就不怕芒果汁溅到玫瑰上?”
老周正用喷壶给百合浇水,水珠落在花瓣上,滚成透亮的球。“你这小子,懂啥。”他直起身,围裙上沾着点泥土,“买水果的,多半是回家做饭的,顺手捎束花,给家里添点色;买鲜花的,多是看人的,带串葡萄当伴手礼,不显得空着手。”他用喷壶往苹果上扫了点水,“你看这苹果带水珠,鲜灵;那玫瑰沾着土,精神。它们啊,都是给日子添滋味的,凑一块儿正好。”
正说着,对门面馆的老板娘端着碗牛肉面过来,辣椒油在汤面上浮着,香得人直咽口水。“周叔,给我称两斤草莓。”她把面碗往柜台上一放,“刚那小伙儿问我,为啥面里不加饭,我说‘吃面就是吃面,加饭成啥了’,他还不依。”
我探头看那碗面,手工拉的面条根根分明,卧着个溏心蛋,几片牛肉颤巍巍的。“确实,面要筋道,汤要醇厚,就着吃正好。”我咂咂嘴,“真要是泡碗米饭,面的味儿冲了,饭也黏糊糊的,两耽误。”
老板娘乐了,用围裙擦了擦手:“就是这个理。上次有个客人非要加饭,我给他盛了半碗,结果他扒拉两口就搁那儿了,说‘还是单吃面得劲’。”她挑了串最红的草莓,“吃食有吃食的讲究,就像咱过日子,该分开的得分开,该凑一块儿的得凑一块儿,乱不得。”
老周称完草莓,往袋里塞了片绿叶:“这就跟喝酒不喝醋一个样。”他指了指墙角的酒坛,泡着枸杞和人参,“酒是烈的,入喉烧得慌,可后味绵;醋是酸的,蘸饺子提鲜,直冲天灵盖。有人说‘都是发酵的,混着喝咋了’,你试试?酸不溜丢还带股冲劲儿,哪样都没尝出好来。”
我忽然想起去年同学聚会,有人起哄让白酒兑醋喝,说“搞创新”,结果喝一口全吐了,酸得龇牙咧嘴。那时候只觉得好笑,现在才琢磨出点意思——有些东西看着相似,实则各有各的道,硬往一块儿凑,只会两败俱伤。
“您这话说的,跟我爸似的。”我把苹果往秤上放,“他总说‘酱油别往糖水锅里倒’,我以前嫌他老古板,现在才明白,他是怕好东西串了味。”
老周把草莓递给老板娘,又从柜底翻出个纸包,里面是晒干的陈皮:“你爸是懂行的。就像这陈皮,得单独放,不能跟花椒大料搁一块儿,不然吸了杂味,泡出来的茶就不是那个味儿了。”他捏起一片陈皮,对着光看,“啥东西有啥东西的性子,水果喜鲜,鲜花爱净,面要纯粹,酒讲醇厚,醋守着酸,各安其位,才像样。”
面馆老板娘笑着往回走,高跟鞋敲着石板路,“噔噔”地响:“周叔说得对!我那面汤,就只放葱姜花椒,多搁一味都不地道。回头让我家那口子来跟您学学,他总想着往面里加香菇酱,说‘创新’,我看是瞎折腾!”
阳光慢慢斜了,巷子里飘来饭菜香。老周开始收拾摊子,把鲜花往屋里挪,怕晒蔫了;水果摆得更整齐,红的红,绿的绿,看着就喜人。“你看,”他拍了拍手上的灰,“鲜花离不得水果的人气,水果也借鲜花的光,显得不那么俗;面里不加饭,是护着面的本味;酒不混醋,是守着各自的醇。这世上的事,大抵都这样——该凑的凑,该分的分,讲究的不是规矩,是心里那点舒坦。”
我拎着苹果往家走,手里的果子沉甸甸的,带着阳光的温度。路过菜市场,看见有人在买螃蟹,摊主正往网兜里塞紫苏叶,说“解腥”;卖豆腐的旁边摆着小葱,说“搭着香”。忽然明白,老周说的讲究,不是板着面孔守规矩,是日子过久了,摸透了万物的性子——知道啥该凑在一块儿添彩,啥该各自安好保本色。
就像巷口的杂货铺,水果的甜混着鲜花的香,不冲突,反而让人觉得日子热闹又鲜活;就像那碗牛肉面,汤是汤,面是面,各有各的劲道,凑在一起才是完整的暖。至于酒和醋,各有各的去处,一个暖了寒夜,一个提了饭香,何必非要混在一个杯里,搅得两头不讨好?
快到家时,听见隔壁张奶奶在骂孙子:“说了多少次,肥皂别跟洗衣粉搁一块儿,串了味洗不干净衣服!”小孩子噘着嘴嘟囔:“都是洗东西的,咋就不能搁一起?”张奶奶叹了口气:“傻孩子,这世上的东西,不是长得像就能凑一堆的。”
我站在门口笑了,手里的苹果闻着更甜了。原来寻常日子里的那些“怪问”,藏着的都是最实在的道理——万物有性,相处有道,不勉强,不凑合,各自守着本真,凑在一起时才是最好的模样。就像此刻的夕阳,正好落在巷口的杂货铺,给水果镀了层金,给鲜花描了道边,一切都刚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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