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承宗老成谋国,深知通州乃漕运枢纽,京师命脉所系,不容有失。他力排众议,奏请调派沉稳持重的老将侯世禄移镇通州。朱由检对这个在“坚壁清野”中虽惶恐却依旧忠实执行命令的老总兵印象颇佳,当即允准。
临行前,朱由检特意在平台召见了侯世禄。
看着这位满脸风霜、眼神里带着对未知前途忧虑的老将,朱由检难得地温言勉励了几句,末了,更是大手一挥:“侯卿此去通州,责任重大!朕知通州仓廪空虚,守备亦需整饬。这二十万两银子,你带去!以备不时之需,招募壮勇,加固城防,务必替朕守住这漕运咽喉!”
感受着皇帝话语中的期许,侯世禄重重叩首:“臣……侯世禄,肝脑涂地,誓保通州无虞!谢陛下隆恩!” 带着这笔“巨款”和满心沉甸甸的忠义,侯世禄踏上了守卫通州的征途。
崇祯十一月十五日,带着这笔“巨款”和满心沉甸甸的忠义,侯世禄踏上了守卫通州的征途。
崇祯十一月二十日,皇太极,和他那传说中号称十万大军,真的来了!而且,是以一种排山倒海、令人窒息的姿态,兵临城下!
不顾孙承宗、袁崇焕等人的苦苦劝阻,朱由检执意登上了德胜门城楼。他需要亲眼看看,这个将他逼入绝境的对手,究竟是什么模样。
当他扶着冰冷的垛口,极目远眺时,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瞬间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十万人!
朱由检脑子里“嗡”的一声,一片空白。他之前一直心存侥幸,觉得古人打仗喜欢虚报人数,“号称十万”能有个五六万就不错了。可眼前这……这黑压压、望不到头的军阵!这森严的阵列!这冲天的杀气!这他妈……好像真的有十万啊!只多不少!
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慌和荒谬感油然而生。他扶着垛口身体微微颤抖。“十万人……十万人……”他失神地喃喃自语,声音干涩嘶哑,“人吃马嚼……一天得消耗多少粮草?!他皇太极……他皇太极是疯了不成?这后勤……这后勤怎么跟得上?!”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他自己就猛地打了个寒颤!
后勤?
他皇太极……需要像大明一样,苦苦筹措粮饷,艰难地组织民夫运输吗?
好像……不需要。
这十万虎狼之师,他们走到哪里,就抢到哪里!抢到的粮食就是军粮,抢到的财物就是犒赏!抢到人口就是奴隶。这大明朝北地的膏腴沃土、万千黎庶,就是他们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粮仓。
“游食……游食……”朱由检看着城下那沉默而恐怖的军阵,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般的恶心和绝望。他终于彻底明白了这两个字的血腥含义。
“陛下……陛下?”身旁的王承恩看着皇帝瞬间惨白如纸、摇摇欲坠的脸色,心惊胆战地低声呼唤。
“别喊了.....”
“传……孙督师、袁督师、满总兵、秦总兵……及众将,城楼议事!”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风声和城下的沉闷轰鸣。
片刻,沉重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孙承宗须发皆白,面色凝重如铁;袁崇焕眉头紧锁,眼中布满血丝,显然彻夜未眠;满桂一身煞气,按着刀柄的手指骨节发白;秦良玉身着戎装,神情刚毅,只是看向皇帝时,眼底深处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马祥麟也跟在母亲身后,那身锃亮的“赵云”银甲在肃杀的氛围中显得格外刺眼和不合时宜,他努力挺直腰板,试图掩饰内心的紧张。其他辽东、京营的将领们,也个个盔甲染尘,面带疲惫与凝重,齐聚在这决定帝国命运的城楼之上。
朱由检缓缓转过身,目光扫过一张张或熟悉或陌生的、写满忧虑与决绝的脸。城下的低吼仿佛就在耳边,脚下的城墙似乎都在微微震颤。他张了张嘴,想说些激励士气的话,却发现任何豪言壮语在此刻都显得如此苍白可笑。
最终,他只是用尽全身力气,维持着声音的平稳,缓缓地、一字一句地说道:“朕……不知兵事。”
这简单的四个字,仿佛抽走了他大半力气,带着一种沉重的、不容置疑的坦诚。
他顿了顿,目光依次在孙承宗、袁崇焕、满桂、秦良玉等主要统帅脸上停留片刻,那眼神中包含了托付、信任,以及一丝近乎哀求的沉重。
“这守城御敌、行军打仗之事……”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异常清晰,“就……全权劳烦各位将军了!”
言罢,他对着这群即将浴血奋战的将领,双手抱拳,竟是深深一揖!
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空洞的许诺。只有最直白的承认,和最沉重的托付。这是皇帝在帝国生死存亡之际,向他的将军们交出的最后权柄,也是他所能给予的最大信任。
城头之上,寒风凛冽。众将看着皇帝那深深弯下的、象征着九五至尊的腰背,感受着那无声胜有声的沉重托付,一股混杂着悲壮、责任和决死的肃杀之气,瞬间在每一位将领胸中升腾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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