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承宗老泪纵横,第一个单膝跪地,声音哽咽却斩钉截铁:“老臣孙承宗,领旨!誓与此城共存亡!”
袁崇焕紧随其后,重重叩首:“臣袁崇焕,领旨!人在城在!”
满桂“咚”地一声跪下,甲叶铿锵:“末将满桂,领旨!必叫建虏有来无回!”
秦良玉亦单膝点地,声音清越而坚定:“臣秦良玉,领旨!石柱白杆兵,愿为陛下效死!”
“末将等领旨!誓死守卫京师!” 其余将领齐声怒吼,声震城楼!
城头誓师之后,朱由检心头的重压并未减轻分毫。他目光扫过肃立待命的将领,最终停留在周文郁和马祥麟身上。这两位他钦点的“关二爷”与“赵子龙”,此刻身着那身御赐的、在肃杀战场背景下显得格外刺眼甚至有些滑稽的行头,神色复杂。
周文郁那身绿袍在灰暗的城头背景下绿得扎心,手中的关刀更像是个笨重的道具;马祥麟的亮银甲反射着惨淡的天光,活像个巨大的靶标,那杆“龙胆亮银枪”与他惯用的白杆枪气质迥异。
朱由检看着他们,心中那点因“三国情怀”带来的幻想泡沫,在城下真实而残酷的战争阴云前,彻底破灭了。他感到一阵难言的愧疚和后怕。
他招了招手,示意二人近前。
周文郁和马祥麟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困惑和一丝不安,连忙快步走到皇帝面前,躬身行礼:“陛下!”
朱由检看着他们年轻或正当壮年却已饱经风霜的脸庞,看着他们眼中那份混杂着忠诚、忐忑和尚未褪尽的锐气,心中五味杂陈。他沉默了片刻,声音低沉而缓慢,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长辈般的语重心长:“文郁,祥麟……”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周文郁那身翠绿的铠甲和马祥麟锃亮的银甲,眼神中充满了歉意和真切的忧虑。
“朕……赐给你们的那些铠甲、兵器……” 他指了指他们身上那套显眼的行头,“上战场的话……就不要穿了。”
此言一出,周文郁和马祥麟同时愣住了!两人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这身代表着“皇恩浩荡”的装备,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反应。是失落?是解脱?还是……惶恐?
朱由检看到了他们的愕然,心中更是难过。他上前半步,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关切和沉重的嘱托:
“太过招摇了!战场上,刀枪无眼,流矢横飞……朕,不能让你们因为朕的一点……念想,就平白置身险地!” 他几乎要说出“儿戏”二字,最终还是咽了回去。“你们是朕的股肱之将,是这守城御敌的栋梁!”
他的目光在两人脸上缓缓移动,那份关切和担忧几乎要溢出来:“给朕……给朕好好活着!仗要打,城要守,但你们二人……定要好生活下来!明白吗?” 最后几个字,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带着一种近乎哀求的意味。
这不再是皇帝对臣子的命令,更像是一个在绝望边缘的人,对可能失去重要之物的本能挽留。
周文郁只觉得一股热流猛地冲上眼眶!皇帝爷这番话,彻底卸下了他心头那点因“关二爷”称号带来的尴尬和战场上的隐忧!原来陛下什么都明白!这份体恤和关怀,远比那身绿袍关刀更让他心头发烫!
他喉头哽咽,重重抱拳:“末将……周文郁,谨遵圣谕!定当……好生活着,为陛下杀敌!”
马祥麟的反应则更为剧烈。他猛地想起母亲冰冷的目光和那番关于“活靶子”的训斥,此刻皇帝亲口让他卸下这身要命的行头,简直如同搬开了压在心口的大石!巨大的释然和感激让他身体都微微颤抖起来。
他“噗通”一声单膝跪地,声音带着激动的颤抖:“末将马祥麟,叩谢陛下体恤天恩!末将必不负陛下所望,死战不退!也……也定当活着回来!”
两人几乎是同时动作,在皇帝面前,在周围将领或明或暗的注视下,毫不犹豫地开始解下身上那套华丽却致命的“戏服”。
周文郁解开绿色罩袍的系带,那身刺眼的绿甲被卸下,露出里面朴素的战袄和真正的护身铁甲。
马祥麟也迅速解开银甲的搭扣,沉重的亮银甲叶被一片片取下,发出哗啦的声响,露出了白杆兵标志性的、便于隐蔽和搏杀的深色劲装和实用皮甲。
那柄“龙胆亮银枪”和“青龙偃月刀”也被他们郑重地放在脚边,换上了各自趁手的、饮过血的长枪和战刀。
卸下那身惹眼的“光环”,两人似乎瞬间从戏台上的“名将”变回了真正的沙场悍卒,气息反而更加沉凝内敛,眼神也变得更加锐利和专注。
朱由检看着他们迅速而决绝的动作,看着地上那堆曾经承载着他幼稚幻想、此刻却显得如此不合时宜的华丽甲胄兵器,心中百感交集。有愧疚,有释然,但更多的是对眼前这两位即将浴血奋战的将领的深深担忧和祝福。
“去吧……”他挥了挥手,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无比坚定,“朕,在城楼上,看着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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