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七年九月,朱由检亲自督办的驿站改革终于见到了第一缕实实在在的曙光。山西、陕西、北直隶与河南等试点省区的驿站,首次实现了账目上的盈亏相抵——不亏钱了。
不亏钱,也算成功?当然算!至少他朱由检不必再硬着头皮,从自己那本就干瘪的内帑中抠出银子去填驿站的无底洞。对他这个恨不得一个铜板掰成八瓣花的皇帝来说,这已是天大的胜利。
更难得的是,这项驿站改革阴差阳错地成了“惠民德政”。如今大明百姓托寄家书、捎带些小物件,花费寥寥,且沿途皆有锦衣卫护送,安全无虞。一时间,“皇上圣明”之声竟在民间悄悄流传,连带着昔日令人闻风丧胆的锦衣卫,风评也罕见地好了起来。
然而,只要“辽饷”一日不停,他朱由检在许多人心中,就依然是那个言而无信的“狗皇帝”。毕竟当年朝廷信誓旦旦,说只征几年以应辽急,如今却成了雷打不动的岁入定额。这怎能不让人心生怨愤?
那这“辽饷”就不能停了吗?不能。历经朱由检这几年呕心沥血、废寝忘食的折腾,大明国库的巨额亏空,已从崇祯六年的八十八万两,成功缩减至……六十八万两。
是,一年光阴,只省出二十万两。寒酸得可怜。可若此刻贸然裁撤辽饷,朝廷岁入将骤减,国库亏空会瞬间飙升至惊人的七百万两以上。
换言之,朱由检这几年的殚精竭虑,不过是将大明这艘破船从“即将沉没”的境地,勉强拉回到了“仍在漏水”的状态。原先是考零分,如今勉强考了二十分,离及格遥遥无期,至于优秀?他有时在深夜里独自思量,甚至不确定自己有生之年,能否亲眼看到大明财政账簿上泛起哪怕一丝盈余的微光。
当然了,还有更坏的消息,那个该死的“猢狲”皇太极他称帝了。改国号为“清”。正式建立了“清”国。他不再满足于“大汗”之号,竟弃“金”改“清”,堂而皇之地建元“崇德”,开国称制。自此,大明疆土之侧,赫然立起一个号称“清国”的敌朝。
至于这“清国”能否如后世所知那般,进化成囊括天下的“清朝”?——这事儿,如今倒真真切切地压在了他朱由检的寿命上。若他真能熬死皇太极,再熬死多尔衮,甚至连带熬到顺治出家、康熙的麻风病……或许大明国祚,尚有一线挣扎之机。
最可气的是他皇太极还派了个使者,将一份所谓“国书”递到了大明。
那使者立于殿中,面无惧色,朗声道:“我大清皇帝特遣臣下致书明国皇帝——如今我朝已与红毛荷兰互通商船,货殖往来,利通四海。不知明国皇帝……可服否?”
话音微顿,竟似带上一分戏谑:“若是不服,也无妨。明国何不也去寻荷兰人的麻烦?”
满朝文武顿时哗然,几位老臣气得须发皆颤。而御座之上的朱由检?他无所谓,你皇太极能卖荷兰人啥玩意?人参?鹿茸?你个穷山恶水的地方。除了你皇太极这个“刁民”。还有啥能卖的?穷山恶水搬不走,你把“刁民”卖出去?
但你皇太极居然跟洋人合作来打自己老祖宗那就不行了!(他朱由检也是这么干的)
“好!皇太极你个鳖孙——当真有种!”
朱由检当然不会来一个两军交战,先斩来使。毕竟两家打了这么多年了,还是得稍微遵守点规矩的,要不然使者都不来了,毕竟送死的事情谁会做?
他立刻让王承恩取了个东西过来。并把东西交到那个使者手上。
片刻后,王承恩躬身捧来一个狭长的锦盒,交由那仍带几分倨傲的清使手中。
朱由检端坐龙椅,语气平淡却字字清晰:“这是朕送予你家‘皇帝’的登基贺礼。,让他好生观摩观摩。切不可忘。”
清使心中狐疑,却也不敢当场开验,只得恭敬接过。
那锦盒中装的,并非金银珠玉,而是一卷精心保存的画轴——正是崇祯三年正月,北京城头曾“款待”过皇太极的“努尔哈赤春宫图”原迹。
当然了,总归还是有好消息的。朱由检力排众议推行的“开海”之策,终究显出了成效。
那些手握官府勘合文书的商贾,如今终于能挺直腰板,几乎是以争先恐后的架势扬帆出海。既有朝廷法理撑腰,又有雇来的西洋战舰在侧护航,他们何须再战战兢兢地向各路海盗缴纳“买路钱”?既已官方合法,谁还愿担着杀头的风险去走私?
于是,朱由检便让杨嗣昌敞开了批复文书——十条船队,收银五十两;二十条船队,也收银五十两。明眼人皆看得出这定价离谱得近乎荒唐,可皇帝却丝毫不改章程。如此一来,船队的规模自是越聚越大,出海的频次也越来越密。
这当然不是他朱由检一时糊涂,更非政策疏漏。他就是要用这“不合理的低价”,明晃晃地鼓励大明的商人走出去。
“船若不出海,白银黄金难道会自己游回来吗?”他曾在内阁略带讥讽地反问。货物跨海而去,换回的是实实在在的白银与黄金。而这些真金白银一旦流入市面,便又会通过驿传系统、关税钞卡,乃至市舶之征,一层层间接汇入国库,化为岁计之中一笔笔可观的“商业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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