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石柱宣慰使、四川卫指挥使 马祥麟 谨奏:
陛下圣安。臣犬马愚钝,蒙天恩浩荡,镇守石柱之地,夙夜匪懈,未尝敢忘陛下重托。然近日以来,臣每每思及川东一带防务,尤以夔州等处为要冲,关系全蜀门户,心实忧惶,寝食难安。
臣非敢妄议他处军务,然夔州新经贼扰,虽赖陛下天威、将士用命得以保全,究属兵事之后,城防损毁,兵气未复,民心犹疑。臣每念及此,如坐针毡,恨不能亲赴其地,效犬马之劳,助重整武备、固守疆土。
臣自知才疏学浅,本不当妄有所请。然臣一片赤心,实系社稷。若蒙陛下不弃,许臣暂离石柱,赴夔州协防,即便以一卒之身效命,臣亦万死不辞。臣不敢求权位,惟乞陛下准臣前往夔州卫效力,但得躬耕边陲、略尽绵薄,则臣心愿已足,感激涕零。
伏望陛下圣裁,怜臣愚诚,准臣所请。臣无任惶恐待命之至。
时值崇祯八年九月,秋意渐浓,朱由检的御案上,这已是第三次摆上了来自石柱宣慰使马祥麟的奏本。这月旬还未过完,这厮竟已连上三疏,且观那驿马送来的时辰,怕是写好一封就立刻送出,紧接着又埋头去写下一封,其迫切之情,可谓溢于言表。
朱由检拿起这第三本奏疏,甚至无需翻开,便能猜到其中内容——必定仍是那些“忧心夔防”、“愿效犬马”、“乞请协守”的陈词滥调,字字句句打着忠君体国的旗号,内里藏着的,却全是那点不足为外人道的小心思。
朱由检着实被马祥麟这接二连三、锲而不舍的奏疏搞得有些心烦意乱。他揉着眉心,看着案头那三份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奏本,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罢了罢了,”他长叹一声,似是无奈,又似是决断,“朕就再帮你这最后一次。成与不成,看你自己的造化,日后休要再来烦朕!”
他提起朱笔,略一思忖,心中已有了计较。既然马祥麟的心思早已不在四川卫指挥使的军务上,魂儿都飘到了夔州,强留其职反而误事。不如顺水推舟,遂了他的愿,却也小小“惩戒”一下他的喋喋不休。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
石柱宣慰使马祥麟,世镇边陲,向称勇略。然今川蜀大局渐定,四方稍安,朕体恤将士劳苦,特示恩荣。
着免去马祥麟四川卫指挥使一职,改授都督佥事,秩视正二品,以示优渥。允其协赞夔州等处防务,听候总督孙传庭、巡抚倪元璐调遣。
尔其钦哉,恪尽职守,勿负朕望。
钦此!
圣旨传到石柱时,马祥麟正在校场督促练兵。一听是京师来的旨意,他几乎是从台子上跳了下来,一路小跑至香案前,扑通一声跪得结结实实,心脏砰砰直跳,生怕又是“不准”二字。
当听到“免去四川卫指挥使一职”时,他心头猛地一沉,脸色瞬间白了三分。可紧接着“授都督佥事”、“协赞夔州等处防务”等字眼传入耳中,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狂喜如同浪潮般瞬间淹没了他先前那点失落!都督佥事,正二品,是升迁!更重要的是——“协赞夔州”!陛下竟然准了!他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去夔州了!
“臣!马祥麟!领旨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叩首的声音格外响亮,嘴角咧到了耳根,也顾不上什么都督佥事是不是虚衔,什么“听候调遣”,满脑子只剩下“夔州”二字。接了圣旨,他立刻蹦起来,风风火火地就往府里冲,边跑边喊:“快!快给本都督收拾行装!要快!”
消息几乎同时传到了秦良玉耳中。这位久经沙场、洞悉世事的老将军听完圣旨内容,先是愕然,随即脸色一沉,挥手屏退了左右。
她独自坐在堂中,将那圣旨的内容在脑中过了几遍,最终气得笑骂出声:“糊涂!真是个糊涂小子!被人卖了还忙着替人数钱!”
她如何看不透皇帝这手“明升暗降”的帝王心术?四川卫指挥使是实权要职,掌一方兵马。而都督佥事,听着品级高了,荣耀了,实则是将其调离了根本之地,放在了孙传庭和倪元璐的眼皮子底下,成了一个“协赞”之人。
“陛下这是嫌他聒噪,又瞧他那点出息不顺眼,索性一脚把他踹到夔州,全了他的念想,却也削了他的实权,小惩大诫。” 秦良玉揉着额角,又是心疼儿子那点傻气,又是恼怒他的不争气,“为了个女子,竟昏聩至此!连根基都不要了!”
但她深知圣意已决,无可更改。最终,她长叹一声,对身旁老仆道:“去,把那个丢人现眼的东西给我叫来!老身要好好叮嘱他几句!到了夔州,若再敢做出什么有辱门风、贻误军机之事,老身第一个不饶他!”
语气虽厉,其中却也不乏一个母亲对即将远行、心思单纯的儿子那难以言说的担忧。
这一日,沈云英正在校场操练新兵,忽闻亲兵来报,说新任都督佥事马祥麟已至城外,正往衙门而来。她眉头微蹙,放下手中枪棒,整了整戎装,便带着几名属官前往门口迎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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