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八年二月,
离开了六年的皇帝朱由检,终于回到了他“忠诚”的北京城。
尽管南京的繁华与温暖令人留恋,但北方的军政中心终究在此,帝国的重心必须北移。
然而,欢迎的仪仗尚未完全散去,新任的户部尚书范景文,便带着一脸的愁苦与几缕新添的白发,在乾清宫堵住了他的陛下。
这位以清廉刚直着称的老臣,甚至顾不上过多的寒暄,开口便带着哭腔,几乎是老泪纵横:“陛下!您……您可算回来了!国库……国库它……空虚见底了啊!”
范景文捧着那本几乎能饿死老鼠的账册,双手微微颤抖。
辽东如同一个无底洞,河套的开发才刚刚起步,治理黄淮的巨款尚未动用……处处都要钱,可国库的存银,连支撑京城百官下一个月的俸禄都显得捉襟见肘。
朱由检看着这位被财政逼得快要上吊的老臣,无奈地揉了揉眉心。他对这个局面早有预料,毕竟南方的积累大部分都投向了北方战线。
“知道,知道……朕知道了。”
他摆了摆手,语气里带着一种“果然如此”的认命感,“这样吧,下个月,朕内承运库里收上来的金银,划一半送到你户部账上,先应应急。”
范景文闻言,瞬间收了泪光,深深一躬到底,声音都洪亮了几分:“陛下圣明!臣代户部及天下苍生,叩谢陛下恩典!”
“嘿!”朱由检看着范景文这变脸似的速度,忍不住气笑了,“你这老范,眼泪是说来就来,说收就收啊!”
毕自严毕老头去哪了?留在南京养老了。
这位为大明财政操劳了一辈子的老臣,最终并未随驾北返。朱由检体恤他年事已高,不忍其再受北地风霜与朝堂纷扰之苦,便为他安排了一个极尽尊荣的归宿——留在南京“养老”。
朱由检亲授其“太子少保”的荣衔,明旨令他辅佐监国太子,同时……准其致仕荣休。毕老头今年已近耄耋之年,这个安排,满朝文武都明白,是陛下对功勋老臣最大的体恤与恩宠。
对于这位打理了一辈子钱粮账目的老尚书,空头名号不如实在的恩赏。
他大手一挥,直接从南京划出上万亩膏腴之地,赐予毕自严,权作他毕生的“特别退休金”。不仅如此,他还特地派人前往山东淄川毕氏老家,将其子侄、孙辈一大家子人,妥帖地全部接到南京安居,让老臣得以尽享天伦,再无后顾之忧。
如今的毕自严,生活恬淡而规律。他每日只需在太子视事时,前往文华殿坐镇一个时辰。
这个“班”,与其说是办公,不如说是一种传承。他会捧着厚厚的旧日档册,用带着山东口音的官话,为年轻的太子细细剖析户部账目里的花花绕绕、钱粮流转的关窍、以及那看似枯燥的数字背后,维系着这个庞大帝国运转的微妙平衡。
就在朱由检对着空荡荡的户部衙门,心头刚泛起一丝“要是老毕头在就好了”的感慨时,卢象升带着一身寒气,步履匆匆地闯了进来。
“陛下!宫门……宫门关了!”
朱由检被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弄得一愣,看着卢象升如临大敌的模样,内心莫名:“建斗?宫门到了时辰自然要关,这有何不妥?朕又不在里头。”
卢象升深吸一口气,几乎是咬着牙禀报:“陛下!不是按时下钥,是被人从里面强行封闭了!据报,有逆贼占据了大内皇宫——他们这是要造反啊!”
“………………!!”
朱由检的脑子“嗡”的一声,瞬间一片空白,第一个念头就是家人的安危,他猛地抓住卢象升的手臂,声音都变了调:“皇后!女儿!儿子!他们还在宫里?!”
一旁的新任户部尚书范景文见状,连忙小心翼翼地躬身提醒:“陛下息怒,容臣禀告……皇后娘娘、诸位公主和皇子殿下,此刻……应当还在南京驻跸。按行程,他们需待开春冰消雪融后,方才启程回京……”
“呼……”
朱由检长长舒了一口气,悬到嗓子眼的心这才落回肚子里,只要家人无恙,天就塌不下来。
他随即又皱起眉头,带着几分困惑和恼怒看向范景文,以及闻讯赶来的其他几位大臣:“有人占了朕的皇宫,意图造反,这么大的动静,你们……你们事先竟一点风声都没收到?”
范景文脸上顿时浮现出一种极其复杂、甚至有些滑稽的尴尬神色,他瞥了一眼周围同僚,见众人也都是面面相觑,这才硬着头皮,低声解释道:“陛下明鉴……您……您御驾亲临辽东,这京城之内……并无需要每日举行的常朝。
臣等……臣等自然是在各自部衙处理公务,或是……在家休沐。这皇宫大内,若无陛下召见或紧急公务,臣等岂敢、也无必要靠近窥探啊……”
他越说声音越小,后半句几乎含在嘴里:“谁能想到……有人会去占一座空皇宫……”
朱由检听着这匪夷所思却又合情合理的解释,一时竟无言以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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