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南,
营口,耀州一线。
山东总兵杨御蕃驻马高坡,望着远处扬起的烟尘,目眦欲裂。他猛地一挥马鞭,声嘶力竭地怒吼:“追!给老子追!他娘的,这帮畜生!”
这位总兵大人气得浑身发抖,指着远处若隐若现的满洲骑兵破口大骂:“狗鞑子!刚修好的水渠全让你们毁了!有种别跑!”
这样的一幕,在辽南营口至耀州一线几乎日日上演。
自开春以来,满洲方面改变了策略,将精锐骑兵化整为零,分成数十股小队,月月不停地袭扰这片刚刚恢复生机的土地。他们来去如风,专挑要害下手:
刚修好的水渠被掘开堤坝,青翠的禾苗被铁蹄践踏,若遇落单的百姓便掳掠而去。
辽东,
大凌河防线。
“狗日的鞑子!老子让你跑!让你跑!”
山东总兵刘源清伏在马背上,手中马鞭几乎要抽断,粗犷的怒吼在旷野上回荡。他瞪着一双赤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前方那些若隐若现的满洲骑兵背影。
就在半刻钟前,这支建奴马队突然从河湾处杀出,直扑正在明军护送下南迁的辽东百姓。
幸亏哨骑发现得早,刘源清当即分兵——一队继续护送惊魂未定的百姓,自己则亲率骑兵咬住敌军尾巴,一路追杀至此。
“总爷,前面快到河岔子了!”亲兵高声提醒。
刘源清啐出一口带沙的唾沫,扯着嗓子吼道:“管他娘什么河岔子!今天不剁了这几个杂碎,老子跟他们姓!”
他回头望了一眼远处缓缓移动的百姓队伍,那些蹒跚的身影让他心头火起。这些刚从建奴铁蹄下逃出来的辽民,好不容易看见生的希望,绝不能再被拖回地狱。
“弟兄们!”刘源清猛地抽出腰刀,“让这群畜生见识见识,什么叫山东儿郎的血性!”
大凌河城,辽东总督衙门。
堂内的气氛凝重得能滴出水来。
袁崇焕端坐在主位,正细细打量着站在堂下的沈世魁。
沈世魁则微微垂首,但腰背挺得笔直,目光不闪不避地回望着袁崇焕。
这两人,是老熟人了。
一段刀光血影、足以改变东江镇命运的旧事,横亘在二人之间——崇祯二年,袁崇焕手持尚方宝剑,于双岛帐中,以十二条大罪,当场诛杀了东江镇总兵毛文龙。
而当时,作为毛文龙心腹妻舅的沈世魁,就在现场,亲眼目睹了旧主从头落地的全过程。
那一刻的惊悸、愤怒与无力感,想必至今仍深深刻在沈世魁的骨子里。
此刻,时光仿佛在两人的对视中倒流。
袁崇焕的眼神仿佛在审视,这个当年的“余孽”,如今被陛下特赦,究竟成了怎样的材质。而沈世魁的目光里,则混杂着过往的恩怨、如今的处境,以及一丝不得不低头、却又想保住最后尊严的倔强。
袁崇焕的声音打破了沉寂:“沈总兵,别来无恙。”
沈世魁深吸一口气,抱拳行礼,姿态放得极低,声音却是不卑不亢:“罪将沈世魁,参见督师。蒙陛下天恩,戴罪之身,特来督师麾下听用。”
袁崇焕微微颔首,“皮岛之事,本督已有耳闻。你能在城破之际率众死战,保全部分军民,尚有可取之处。陛下宽仁,给你一条生路,你当知恩。”
“督师教诲的是。” 沈世魁低下头,“罪将往日……确有许多不堪。如今唯愿洗心革面,在督师麾下效犬马之劳,以赎前愆。”
“过往之事,暂且不提。”
袁崇焕一摆手,显然不愿多谈旧日恩怨,话锋直接转入正题,“陛下有旨,辽南正值用人之际。你对沿海水文、辽民情状颇为熟悉,眼下正有一事,需你出力。”
他走到悬挂的辽南地图前,手指点向旅顺至鸭绿江口一带广阔的海岸线:“建奴近来频频以小股骑兵,沿海南下,袭扰我屯田百姓,毁我庄禾水渠,其行如同疥癣之疾,虽不致命,却烦不胜烦。杨御蕃、刘源清等将擅长陆战,对此亦颇感棘手。”
袁崇焕转过身,看向沈世魁:“你曾在海上经营多年,熟知风信潮汐,沿岸港湾暗礁。本督欲命你组建一支快速反应的沿海游弋舟师,不拘泥于大舰,以轻舟快船为主,配以精锐铳手。一旦发现建奴小队抵近海岸,或试图从海上渗透,便予以迎头痛击,或迅速通报岸上兵马合围。”
他顿了顿,语气加重:“此事关乎辽南民生根基,亦是陛下所望。你可能胜任?”
沈世魁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光亮。这差事正撞在他的擅长之处,更是他摆脱旧日阴影、重立战功的绝佳机会。他立刻单膝跪地,抱拳沉声道:“罪将领命!必竭尽全力,为督师守住这千里海疆,若再有失,提头来见!”
袁崇焕看着他,缓缓道:“记住,你今日之位,系于陛下天恩,亦系于辽南万千生灵之望。望你好自为之,莫要再辜负圣心,亦莫要辜负……本督今日予你的信任。”
“末将,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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