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寒晨,霜气像裹了冰碴子,把院角的枯草冻得硬邦邦的,踩上去脆响连片。小屋的门板依旧锁得严实,阳光透过门板缝隙钻进去,在地上投下几道细长的光影,却驱不散屋里的阴冷。秀兰蜷缩在炕角,身上裹着一件单薄的旧棉袄,眼睛盯着斑驳的墙壁,眼神空洞得像两口枯井。
这已经是她被锁的第三天了。张仙凤说到做到,除了宋茜和秀红偷偷塞进来的吃食,她连一口热汤都没喝过。脸颊因为哭泣和饥饿显得有些凹陷,嘴唇干裂起皮,只有提到“不嫁”两个字时,眼里才会闪过一丝微弱的倔强。
宋茜端着一碗温热的小米粥,又一次来到小屋门口,轻轻敲了敲门板:“秀兰,醒醒,该吃点东西了。”
屋里沉默了片刻,才传来秀兰沙哑的声音:“嫂子,我不想吃。”
“傻丫头,怎么能不吃呢?”宋茜把碗凑到门缝边,声音放得极柔,“这是我早起熬的小米粥,放了点红糖,你喝点暖暖身子。就算不为自己,也得为了等机会逃出去,好好吃饭才有力气啊。”
门板后的秀兰动了动,过了一会儿,一只枯瘦冰凉的手伸了出来,接过碗。宋茜能感觉到她指尖的颤抖,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着疼:“秀兰,再坚持一下,嫂子还在想办法。你哥今天应该从镇上回来了,说不定他能劝劝娘。”
提到陈建业,秀兰的手顿了顿,眼里闪过一丝极其微弱的光,像风中摇曳的烛火。哥哥是家里唯一的男丁,从小虽然话不多,但对她们姐妹俩还算温和。小时候她被村里的 boys 欺负,都是哥哥站出来护着她;她想吃糖,哥哥也会把自己攒的零钱偷偷给她买。或许,哥哥回来后,能明白她的心意,能帮她求求情?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自己掐灭了。她想起母亲这些年挂在嘴边的话:“你哥是陈家的根,你们做妹妹的,就得帮衬着他。”哥哥心里,恐怕也和母亲一样,觉得能给她找个“条件好”的人家,能帮他凑够彩礼,就是对她好了吧?
秀兰端着碗,小口小口地喝着小米粥,红糖的甜味在舌尖化开,却暖不了她冰凉的心。她知道,这微弱的期待,多半会变成更深的失望。
果然,没过多久,院门外就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张仙凤欣喜若狂的呼喊:“建业!你可算回来了!快进屋,娘给你留了热饭!”
秀兰手里的碗猛地一颤,小米粥洒了一些在手上,烫得她下意识地缩了缩手,却浑然不觉疼。她屏住呼吸,听着院子里的动静,心脏像擂鼓一样怦怦直跳。
宋茜也听到了声音,心里一紧。她既希望陈建业能帮着劝劝张仙凤,又担心他和张仙凤是一路人,反而会加重秀兰的痛苦。
陈建业风尘仆仆地走进院子,身上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裤脚沾着泥土,脸上带着长途跋涉的疲惫。他刚从镇上的工地回来,挣了点工钱,心里惦记着家里的事,特意赶了早路回来。
“娘,我回来了。”陈建业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放下肩上的帆布包,“家里没什么事吧?”
“没事没事,好得很!”张仙凤笑得合不拢嘴,拉着陈建业的手往屋里走,“娘给你说个天大的好事!你妹妹秀兰,娘给她寻了个好人家,赵家村的赵老三,家里有五亩水浇地,还有半亩果园,彩礼给二十块呢!等彩礼一到,娘就给你提亲,保准让你年底就能娶上媳妇!”
陈建业的眼睛亮了亮,脸上露出了憨厚的笑容:“真的?娘,您没骗我?”他老大不小了,看着村里和他年纪差不多的人都已经成家立业,孩子都能打酱油了,心里早就急得不行,只是碍于面子,没好意思说。
“娘怎么会骗你呢!”张仙凤拍着胸脯保证,“刘媒婆都跟赵家说好了,过两天就送彩礼来。就是……”她话锋一转,脸上露出几分难色,“秀兰这丫头,年纪小不懂事,不愿意嫁,我把她锁在西屋里了,你去劝劝她,她最听你的话了。”
陈建业愣了愣,随即点了点头:“娘,这是好事啊,赵老三家里条件这么好,秀兰嫁过去肯定不受罪,她怎么还不愿意?”在他看来,女孩子家能嫁个有地有粮的人家,就是天大的福气了,秀兰不愿意,纯粹是不懂事。
“谁说不是呢!”张仙凤叹了口气,“还不是被你媳妇带坏了,整天学那些绣花认字的没用东西,心思野了,觉得自己能上天了!你去好好劝劝她,让她别再犟了,早点同意这门亲事,对你对她都好。”
陈建业没多想,觉得母亲说得有道理。他拿起桌上的一个白面馒头,一边吃一边说:“娘,您放心,我去劝劝她。秀兰是个懂事的孩子,她会明白的。”
宋茜站在廊下,看着陈建业走向西屋,心里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她想上前拦住他,却被张仙凤死死地拉住了:“你想去干什么?让建业去劝,秀兰才会听!你别在这里瞎掺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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