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道信息流瞬间分散。
他们不是来战斗的,是来举行葬礼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任务:有些人负责吸引注意力,有些人负责破解数据结构,有些人负责……寻找那些被囚禁的文明意识。
林远带领的小队冲向一棵最大的科技树。那棵树的每一片叶子都是一个文明的科技成果,从钻木取火到曲率引擎,包罗万象。但所有叶子都是灰色的——不是自然枯萎的灰,是被强行抽干生命力的、标本式的灰。
“开始共鸣。”林远将自身的信息结构调整到与科技树同频。
他释放出融合时获得的记忆——地球文明从石器时代到信息时代的完整历程,那些失败与成功,那些愚蠢与智慧,那些在黑暗中摸索时点燃的每一束微小火光。
科技树震颤了。
那些灰色的叶子上,开始浮现出极其微弱的色彩。不是恢复生机,是回光返照——它们在共鸣中,短暂地“回忆”起了自己曾经代表过的、活着的文明。
然后,叶子一片片脱落。
不是腐烂,是释然。它们在脱落过程中化作光尘,光尘中浮现出无数模糊的身影:发明家、工匠、科学家、教师……那些文明真正的建造者,他们对着林远的方向,微微鞠躬。
然后消散。
真正的、彻底的消散。
不是被格式化,是完成了未竟的告别,安然步入死亡。
“第一个。”林远轻声说,继续飞向下一棵科技树。
另一边,王雨找到了那条历史之河。
河流中流淌的不是水,是无数事件的记录。但那些记录都被篡改了——所有战争都被美化成“必要的净化”,所有艺术都被简化为“无意义的冗余”,所有爱恨情仇都被删除,只剩下冰冷的时间戳和事件编号。
王雨跳进了河里。
不是被吞噬,是主动融入。
她将自己关于人类历史的记忆——那些血与火,那些诗与歌,那些在绝境中依然不肯放弃的、笨拙的善良——像染料一样,注入河流。
纯白色的河水开始变色。
先是淡淡的粉——那是某个文明的情诗第一次被写下的颜色。
然后是温暖的橙——那是某个世界在废墟上重建第一座房屋时,夕阳的颜色。
接着是深沉的蓝——那是哲学家仰望星空时眼中倒映的宇宙。
最后是鲜艳的红——不是血的红,是初生太阳的红,是心脏跳动的红,是“我还活着”的红。
变色后的河水,开始冲刷那些被篡改的记录。虚假的“净化”标签被冲掉,露出底下真实的、血淋淋的战争真相。“无意义的冗余”标签溶解,露出艺术作品中蕴藏的、一个文明最珍贵的灵魂。
河水流经之处,那些被囚禁在记录中的意识碎片,一个接一个地苏醒、微笑、然后化作光点升空。
他们在消散前,对王雨说:
“谢谢。”
“原来我们的历史,不是垃圾。”
赵刚负责的是那些破碎的镜子。
每一面镜子都囚禁着一个世界毁灭的瞬间。不是完整的毁灭过程,是最后一刻——恒星爆炸的光芒吞噬行星的刹那,黑洞视界撕裂大陆的瞬间,归零炮抹除一切存在的那个永恒的0.0001秒。
那些瞬间被无限循环播放,每个循环都是一次崭新的痛苦。
赵刚的做法很直接。
他飞到镜子前,对着镜面,开始讲述地球文明在终焉程序威胁下挣扎求生的故事。不是英雄史诗,是普通人的日常:母亲为孩子准备早餐,工人在流水线上忙碌,学生在课堂上打瞌睡,老人在公园里晒太阳。
那些平凡到微不足道的瞬间。
然后他说:“你们的世界毁灭了,但你们存在过。你们爱过,恨过,梦想过,失望过,像我们一样活过。这就够了。”
镜子开始出现裂痕。
不是赵刚打破了它们,是镜子自己承受不住了——在听到“这就够了”这四个字时,那些被囚禁的痛苦突然失去了意义。如果存在本身就足够,那么毁灭就不再是永恒的诅咒,只是一个……句号。
镜子一片片碎裂。
碎片没有飞溅,而是温柔地坠落,在下坠过程中化作星光。
星光汇聚成银河,在纯白色的虚空中流淌,像是在说:我们曾经在这里,我们活过,这就够了。
刘梅和陈浩带领的小队,负责最危险的任务:深入数据库的核心,直面终焉程序已经死循环的逻辑中枢。
那里是信息瘟疫的源头,是数万个文明痛苦尖叫的汇聚点。
当他们靠近时,感受到了难以形容的精神冲击。
不是声音,不是图像,是纯粹“痛苦”这个概念本身,如海啸般拍打着他们的意识结构。三千人中,有超过两百人当场数据紊乱,差点被同化成瘟疫的一部分。
“稳住!”刘梅将自己的意识结构固化成最简洁的数学定理——这是她从第五节点蓝图中学会的技巧,用绝对的理性对抗绝对的疯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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