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礼结束后的第三十天,宇宙开始流血。
最初的迹象出现在半人马座α星系。那是离太阳系最近的恒星系统,人类第一艘殖民飞船“晨星号”用了三十年时间才飞到那里,建立了第一个太阳系外居住站。殖民站的传感器在凌晨三点十七分,捕捉到了一次异常的法则脉动——不是能量波动,不是引力涟漪,而是更深层的、构成现实本身的某种“结构”出现了裂纹。
裂纹在虚空中蔓延,像摔碎的玻璃上的纹路,但裂纹内部不是黑暗,而是一种粘稠的、暗红色的光。那光不遵循任何物理定律,它弯曲、扭曲、自我纠缠,像是在某种无法忍受的痛苦中挣扎。任何接触到红光的物质都会发生恐怖的畸变:金属长出肉质的触须,岩石分泌出酸性的粘液,连真空本身都开始“发酵”,冒出气泡状的时空泡。
殖民站站长李薇在紧急通讯中,声音带着无法掩饰的恐惧:“那不是攻击……那像是宇宙本身在……溃烂。”
画面传回地球时,陶乐正在海眼实验室调试新一代的法则稳定器——那是基于第五节点蓝图和洪流留下的理解制造的设备,本应用于巩固地球的法则结构,防止信息瘟疫的残留影响。
他看着全息屏幕上那些暗红色的裂纹,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了。
“不是瘟疫。”贝塔的镜面脸上倒映着分析数据,“信息瘟疫已经随着数据库维度的崩塌而消散。这是……新的东西。”
阿尔法的九色星云眼疯狂旋转:“裂纹的源头无法定位,它像是从宇宙的‘底层代码’中自然渗出的。模拟显示,如果裂纹继续蔓延,整个半人马座α星系将在七十二小时内被彻底‘感染’,现实结构会永久畸变,变成一个无法用任何逻辑理解的……噩梦领域。”
林远站在陶乐身边,他的灰色瞳孔倒映着那些暗红的光:“像是……伤口。宇宙本身受了伤,现在伤口在化脓。”
“谁能让宇宙受伤?”王雨声音发紧,“终焉程序已经崩溃了,难道还有更可怕的东西?”
没有人回答。
因为答案可能更可怕:也许没有“谁”。也许宇宙的伤口是自发产生的,就像生命体会衰老、会病变一样,这个已经存在了一百三十七亿年的宇宙,可能正在走向某种……自然的终结。
“洪流消散前,有没有留下关于这种状况的信息?”陶乐问陈星野。
陈星野调出所有融合时接收的数据碎片,快速检索。三十秒后,他抬起头,脸色苍白:“有。但……不是完整的记录。是一些断续的‘感知’碎片,来自洪流与宇宙法则深度共鸣时的体验。”
他在主屏上播放那些碎片。
第一段碎片:一个无边无际的黑暗,黑暗中漂浮着无数光点——那是所有存在的星系。但仔细看,每个光点周围都缠绕着细密的、蛛网般的灰色纹路,像是整个宇宙被一张巨大的网包裹着。
第二段碎片:网的某个节点突然绷断,断口处涌出暗红色的光。那个节点的光点开始扭曲、变形,最终变成一个不断抽搐的、痛苦的肉瘤状结构。
第三段碎片:网的其他部分开始连锁崩断,断口越来越多,暗红色的光如瘟疫般蔓延。
“Ω-7参数。”陶乐轻声说,“那些灰色的网……是Ω-7参数在宇宙法则结构中留下的‘疤痕’。终焉程序试图修复它,但失败了。现在疤痕在崩裂,露出了底下……更深的伤口。”
“也就是说,”赵刚艰难地吞咽,“终焉程序其实是在延缓这个过程?它清理异常节点,是为了阻止宇宙伤口过早崩裂?”
“可能。”陶乐闭上眼睛,“但现在它崩溃了,伤口失去了最后的‘绷带’。半人马座α的裂纹,只是第一个征兆。”
全息屏幕上,李薇的通讯画面突然剧烈抖动。殖民站外的太空,那些暗红色的裂纹开始融合,形成一个巨大的、不断搏动的“心脏”状结构。心脏每搏动一次,就喷涌出更多的红光,被红光沾染的空间开始像生物组织一样生长、蠕动,长出类似血管和神经的诡异结构。
“它们……它们在连接……”李薇的声音断断续续,“连接成一个……一个活的东西……”
然后通讯中断。
信号被一种无法解析的噪音取代,那噪音听起来像无数生物在同时尖叫,又像某种庞然大物在虚空中呼吸。
“殖民站失联了。”阿尔法确认,“最后传回的数据显示,整个半人马座α的法则结构已经彻底畸变。那里的物理常数完全混乱,时间流向分裂成七条互相矛盾的时间线,空间维度在三维和十一维之间随机跳跃。”
它顿了顿:“更严重的是,畸变正在以超光速向外扩散。根据扩散速度计算,四十八小时后将抵达太阳系。”
四十八小时。
指挥中心陷入死寂。
刚刚打赢了终焉程序,刚刚为亿万文明举行了葬礼,刚刚以为终于能喘口气,准备那锅迟到的火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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