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扑来的山峦般的巨浪,凛雪的投影没有闪避。她只是抬起了那只由寒冰构成的手,五指张开,掌心对准了咆哮的怒涛。
“静滞。”
没有惊天动地的咒语吟唱,只有两个冰冷的音节,却仿佛蕴含着冻结时间的法则。以她掌心为中心,一层薄得近乎透明、却带着绝对零度气息的淡蓝色冰晶之网瞬间蔓延开来,轻柔得如同蛛丝,却又坚不可摧地挡在了巨浪之前。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那携带着亿万吨冲击力的巨浪,在接触到冰晶之网的瞬间,从最前端开始,以一种违反物理常识的方式凝固了!奔腾的海水保持着狂暴的形态,却失去了所有的动能,凝固成了一堵巨大无比的、怪诞的、由静止海水构成的蔚蓝色冰雕!冰晶之网深深地嵌入这静止的浪涛之中,将其牢牢固定在距离“海燕号”船艏不足十码的半空中!浪涛顶端飞溅的水花也被冻结在空中,形成一片晶莹的冰凌之林。阳光(如果能穿透乌云的话)会在其上折射出诡异而凄美的光晕。
“海燕号”和附近的船只险之又险地擦着这堵静止的死亡冰墙滑过,船体与坚冰摩擦发出刺耳的刮擦声。船上的水手和难民们死里逃生,惊魂未定地抬头看着这近在咫尺的、由海水瞬间冻结而成的恐怖奇观,巨大的视觉冲击力让他们失去了言语的能力,只剩下劫后余生的剧烈喘息和无法抑制的颤抖。
布兰登·斯托姆瘫倒在湿滑的甲板上,他望着空中那个散发着无尽寒意、如同寒冰女神般的模糊投影,嘴唇哆嗦着,下意识地想要呼喊感谢。然而,当他的目光扫过投影周围那些盘旋的、狰狞的石像鬼,以及远处冰盾后方那几头散发着恐怖死亡气息的冰霜巨龙时,一股源自骨髓深处的、对亡灵的刻骨恐惧和多年战争积累的仇恨瞬间压倒了劫后余生的感激。
“恶魔!”一声凄厉的、充满恐惧和憎恨的尖叫从“海燕号”的甲板某处响起,是一个抱着孩子的母亲,她死死盯着空中的凛雪投影,仿佛看到了比身后冻结的巨浪更恐怖的存在。“天灾的恶魔!它们带来了灾难!现在又来假惺惺地救我们!亵渎!这是亵渎圣光的陷阱!”
这声尖叫如同点燃火药桶的火星。
“滚开!亡灵渣滓!”
“圣光会净化你们!”
“别碰我们的船!怪物!”
恐惧和仇恨的洪流瞬间爆发。几个吓破了胆的水手抓起手边的鱼叉、缆绳甚至木桶碎片,不顾一切地向空中凛雪的投影和附近盘旋警戒的石像鬼掷去!一道微弱的、来自某个随船牧师的惩戒圣光,也颤巍巍地射向空中的投影,虽然微弱,却代表了生者阵营的敌意。
鱼叉和杂物徒劳地穿过凛雪的能量投影,木桶碎片砸在石像鬼的金属躯体上发出叮当脆响,毫无作用。那道微弱的圣光打在投影上,也只是激起一圈微不可查的涟漪。然而,这攻击本身所代表的含义,比任何物理伤害都更沉重地击中了远在冰冠堡垒的凛雪本体。
王座厅中,立于露台上的凛雪身体几不可察地晃动了一下。冰蓝色的瞳孔深处,那燃烧的意志之火仿佛被寒风吹拂,摇曳了一瞬。一丝极其细微的裂纹,无声无息地在她脚下由万年坚冰构成的露台边缘蔓延开来。她为守护而释放的力量,换来的却是她所守护之人的攻击与诅咒。霜之哀伤在她手中发出一阵低沉而悲怆的嗡鸣,仿佛在哀悼这份沉重的代价。
“愚蠢!”伯瓦尔看着寒冰地图上反馈的这一幕,拳头捏得咯咯作响,眼中燃烧着愤怒的火焰。
弗丁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圣光在他身上剧烈地波动了一下。“恐惧…蒙蔽了他们的双眼…”他喃喃道,声音充满了无力感。他腰间的灰烬使者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的痛苦,发出低沉的共鸣,剑柄上的符文微微亮起,却终究没有出鞘。他知道,此刻任何生者的力量介入,都可能将这场充满误解的救援推向更加无法挽回的对抗深渊。他只能看着,忍受着内心的煎熬。
凛雪的投影悬浮在空中,承受着下方船只上凡人恐惧与憎恨的目光和毫无作用的攻击。那由寒冰构成的模糊面容上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她没有反击,甚至没有再看下方混乱的船只一眼。她的意志如同最精密的机器,无视了那些刺耳的噪音和微弱的攻击,全部集中在维持那道阻挡了分支巨浪的“静滞冰网”和海岸线主体冰盾的稳定上。石像鬼集群依旧在疯狂喷射冻气,修补着冰盾上不断被后续海浪冲击出的裂痕。冰霜巨龙的吐息如同不竭的寒冰源泉,持续加固着防御。几艘靠近的亡灵法师浮空塔(由巨大的、悬浮的冰晶和骸骨构成)无声地滑行过来,塔顶的巫妖们挥动骨杖,将更强大的寒冰结界笼罩在“海燕号”等难民船周围,形成相对平静的避风港,护送着它们缓缓驶向新壁炉谷尚未完全崩塌的港口残骸。
救援在沉默和敌视中进行。生者的咒骂与亡灵的冰冷机械,构成了诺森德海岸线上最讽刺也最悲壮的画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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