噬渊的黑暗,并非虚无的漆黑,而是凝固的、饱含亿万绝望灵魂哀嚎的实体。它挤压着每一寸空间,吞噬光线,扭曲感知,连时间在这里都像垂死的蠕虫般缓慢爬行。空气中弥漫着铁锈般的血腥与硫磺的恶臭,那是灵魂被碾碎后散逸的精华,是永恒折磨的副产品。脚下并非坚实的大地,而是由痛苦凝结的、冰冷滑腻的骸骨与灰烬构成的坡道,每一步都深陷其中,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仿佛踩在无数未寒的尸骨之上。
凛雪矗立在这片绝望之地的核心——托加斯特,罪魂之塔那巨大得令人窒息的基座之前。塔身由扭曲的黑色金属与凝固的暗影构成,直插入上方翻滚的、饱含痛苦面孔的浓稠黑暗之中。无数粗大、铭刻着亵渎符文的锁链从塔的各层垂下,像怪物的触须,末端缠绕、穿刺着形态各异、不断扭曲尖叫的灵魂光团。这里是典狱长的工坊,灵魂在此被拆解、重铸、永世折磨。
她的状态极差。冰蓝色的长发失去了往昔瀑布般的光泽,沾染着噬渊污秽的尘埃,紧贴在苍白如骨的脸颊和破损的肩甲上。巫妖王的华丽板甲——曾经闪耀着诺森德极地寒光的精工造物——此刻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与焦黑的灼痕,有些地方甚至向内凹陷,露出下方闪烁不稳定幽蓝光芒的躯体。每一次呼吸(尽管她早已不需要呼吸)都牵扯着灵魂深处的剧痛,那是与典狱长化身短暂交锋留下的精神烙印,如同跗骨之蛆啃噬着她的意志。她的本源寒冰之力,在这片压制一切能量的渊狱中,运转得异常艰涩,如同在凝固的沥青中艰难流淌的冰河。冰霜新星仅能勉强冻结脚下几尺范围内的污秽骸骨,形成一小片脆弱的立足之地。
在她身后不远处,是这场绝望远征的残存力量。
伯瓦尔·弗塔根,曾经的联盟统帅,如今的死亡骑士领主。他拄着燃烧着暗淡圣焰的灰烬使者,那神圣的火焰在噬渊的侵蚀下如风中残烛,只能勉强照亮他周身几尺。他的红龙鳞片战袍焦黑破烂,露出下方同样伤痕累累的死亡骑士板甲。他的呼吸粗重,每一次都喷出带着硫磺气息的白雾,金色的胡须被凝固的血块和灰烬粘结。他的眼神燃烧着不屈的火焰,但那火焰深处,是深不见底的疲惫和对眼前景象的悲愤。圣光在这里是禁忌,每一次调用都如同在滚烫的烙铁上行走,消耗着他残存的生命力。
达里安·莫格莱尼,黑锋骑士团的大领主。他单膝跪地,影之哀伤——那把饱饮恶魔与亡灵之血的符文巨剑——深深插入污秽的地面,作为他身体的唯一支撑。黑锋的黑色铠甲上布满了深渊能量的腐蚀痕迹,几处严重的破损处,流淌出粘稠的、散发着寒气的暗影物质。头盔早已不知所踪,露出他年轻却刻满痛苦与坚韧的脸庞,嘴角挂着未干的血迹。他的目光死死锁定着高塔基座前那个被锁链缠绕的微弱光点——阿尔萨斯破碎的灵魂,眼中交织着复杂的仇恨、同情和必须完成使命的决绝。他身边的死亡战马早已化为冰雕,再被深渊之力碾碎成齑粉。
还有几名最精锐的黑锋骑士,他们的境况更糟。一名骑士的手臂不自然地扭曲着,被同伴用寒冰强行固定;另一名骑士的胸甲被某种锐器完全洞穿,露出内部缓慢搏动的、散发着寒气的亡灵核心,每一次搏动都带出冰蓝色的光雾,在黑暗中显得格外脆弱;还有一名骑士失去了下半身,仅凭强大的意志和亡灵的躯体特性,用双臂死死抓住地面,符文剑插在身前,仍在警戒。他们是沉默的礁石,在绝望的浪潮中勉强维持着最后的阵型,灵魂之火在噬渊的狂风中摇曳欲熄。
而在那高耸的塔基之上,在无数垂落锁链的源头,是他们此行的目标,也是所有痛苦的焦点——阿尔萨斯·米奈希尔的灵魂碎片。
那景象足以让最坚强的战士心碎。曾经骄傲的洛丹伦王子,强大的巫妖王,如今只剩下一个黯淡得几乎要熄灭的人形光晕。它被数条最粗大、最狰狞的暗影锁链贯穿、缠绕,如同被钉在标本架上的蝴蝶。锁链并非物理存在,它们由纯粹的痛苦、背叛的记忆和永恒的诅咒构成,深深勒入那脆弱的灵魂光晕之中,每一次收紧都让那光芒剧烈地明灭闪烁,发出无声却直刺灵魂的凄厉尖啸。灵魂碎片呈现出一种令人窒息的破碎感,边缘不断剥落、消散,又被锁链强行拉扯回主体,构成一个永恒的折磨循环。碎片内部,偶尔会闪过一些极其短暂的、扭曲的影像:斯坦索姆燃烧的街道,老国王泰瑞纳斯倒下的王座,霜之哀伤刺入胸膛的冰冷瞬间……这些记忆碎片如同淬毒的匕首,反复切割着残存的意识。他的“脸”上凝固着永恒的、无声的极度痛苦与彻底的茫然,空洞的“眼睛”望着无尽的黑暗,仿佛连自我都已遗忘,只剩下纯粹受刑的本能。
“看看他,凛雪。”一个声音在凝固的黑暗中响起,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在所有人的灵魂深处震荡、摩擦,带着金属的冰冷和亿万哀嚎的回响。“统御之冠的前任主人,力量的奴隶,失败的杰作。这就是反抗的终局。永恒的……展览品。”声音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令人骨髓冻结的、居高临下的评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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