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卫国带着他那帮虾兵蟹将,如同被开水浇了的蚂蚁窝,乱哄哄、灰溜溜地撤走后,四合院的后院陷入了一种近乎凝滞的诡异寂静。先前那番关于“危房”、“规划”的喧嚣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瞬间抹去,只留下夕阳残照,给青砖地面涂抹上一层略显悲壮的橘红色。陈默靠在自家门框上,竖着耳朵听了半天,确认那伙人真的走远了,这才缓缓吐出一口憋了许久的浊气,感觉后背心凉飕飕的,原来刚才紧张得出了一身冷汗。
他脑子里还在反复回放刚才那堪比戏剧的一幕——赵卫国趾高气扬,带着打手,眼看就要强闯“民宅”;关键时刻,隔壁那扇都快被人遗忘的破木门“吱呀”一响,聋老太太拄着拐棍,如同定海神针般现身,不吵不闹,不急不缓,几句带着玄学色彩和老北京掌故的话,配合着那深不见底的眼神,愣是把赵卫国那点官威和歹念给怼得烟消云散,狼狈遁走。
“真人不露相啊……这简直就是隐居在陋巷里的绝世高手,平时低调得像个背景板,一旦出手,直接就是言出法随级别的‘因果律’武器,连动手都省了。”陈默心里嘀咕着,对那位平时看起来一阵风就能吹倒、关键时刻却能爆发出核弹级威慑力的老太太,佩服得那叫一个五体投地。这哪是普通老太太?这分明是这座四合院的“隐藏关卡终极BOSS”!
震惊过后,涌上心头的是沉甸甸的感激。今天要不是老太太横空出世,仗“言”执言,就凭他陈默一个人,面对赵卫国那“公事公办”的流氓嘴脸和两个明显不怀好意的壮汉,后果不堪设想。就算他拼着受伤硬扛,这房子能不能保住也得两说。这份人情,欠大了!
知恩图报是起码的。可怎么报呢?陈默挠头了。送钱?太俗,估计老太太那清高的劲儿也不会要,说不定还得挨顿数落。送吃的喝的?老人家牙口估计不大好了,吃食上也未必讲究。他目光在自家这间堆满书籍、堪称“小型垃圾回收站”的小屋里逡巡,最后定格在那些堆积如山的旧书上。
书!对了!老太太刚才那番话里,提到了“风水”、“气眼”,还引经据典(虽然是口头传说),说明她对这类老辈子的事情是感兴趣,或者说,是门儿清的。送她几本这方面的闲书,既投其所好( hopefully ),显得有心思,又不落俗套,还能表达自己诚挚的谢意。
说干就干。陈默开始在书堆里翻找起来。那些核心的、带有父亲研究笔记和神秘符号的古籍肯定不能动,那是他的命根子。他专门挑那些关于民俗传说、地方志怪、野史杂谈之类的“闲书”。最后,他选中了一本纸张泛黄、边角有些卷曲,但整体保存尚好的《燕北轶闻录》,是民国时期的版本,里面记载了不少北京城及其周边的奇闻异事、风水传说,内容杂七杂八,正适合消遣。他又找来一块洗得干干净净、褪色发白的旧蓝布,小心翼翼地把书包好,打了个利落的结。
瞅准了院里各家各户都在忙活晚饭、没什么人走动的空当,陈默像个小特务似的,怀里揣着“贡品”,溜达到了聋老太太家门口。
站在那扇油漆剥落、露出木头本色、仿佛一阵大风就能吹散架的木门前,陈默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腰板,整理了一下衣领,感觉比第一次去见大金牙还要紧张。他深吸一口气,仿佛面前不是一间破旧小屋,而是少林寺的藏经阁,里面随时可能走出一位深藏不露的扫地神僧。他抬起手,用指关节不轻不重地敲了三下,声音恭敬得近乎虔诚:“老太太,是我,后院的陈默。”
里面安静了几秒钟,静得陈默都能听见自己有点过快的心跳声。就在他怀疑老太太是不是没听见,或者不想理他,准备再敲一次的时候,里面传来一声苍老而平稳的“进来”。
陈默轻轻推开门,一股混合着淡淡草药香、旧木头气和老年人特有味道的气息扑面而来。屋里光线比他那间还要昏暗,仅靠一扇小窗户透进些许天光。聋老太太正背对着门口,坐在炕沿上,就着那点微弱的光线,慢悠悠地搓着麻绳,动作熟练而专注,那根油光水滑的枣木拐棍就稳稳地靠在她的手边,触手可及。
“老太太,”陈默走上前,微微躬身,双手捧着那个蓝布包递过去,语气诚恳,甚至带着点晚辈的拘谨,“今天……真是太谢谢您了!要不是您,我这儿肯定得让赵主任他们给搅和得天翻地覆。”他顿了顿,把书往前又送了送,“我也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好东西,这本旧书,是讲些老北京过去的故事、传说,给您老人家解解闷,您千万别嫌弃。”
聋老太太搓麻绳的动作停了下来。她缓缓转过身,那双平日里看起来总是浑浊无神、仿佛对一切都漠不关心的眼睛,在昏暗中抬起,像两潭深不见底的古井,先是在陈默脸上停留了一瞬,似乎要看清他眼底的真诚有几分,然后目光才落在他手中那个朴素的蓝布包上。她没有立刻去接,布满老年斑、干枯得像老树皮的手指无意识地在麻绳上捻了捻,慢悠悠地开口,声音沙哑却清晰:“怎么?心里不踏实,怕那赵小子贼心不死,回头再来找你的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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