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5年的秋夜,月亮跟浸了油似的,亮得晃眼。陈家小院里的红绸还没捂热,红灯笼的光晕裹着酒气、花生香,在青砖地上滚来滚去,连墙角的秋虫都叫得欢实,像是在凑这新婚的热闹。
陈默和苏青禾刚喝完合卺酒,青瓷碗底还剩着半盏甜酒,腕间缠着的红绸软乎乎的,带着绣线的糙感,把两人的手缠得紧实。这红绸是奶奶特意找老手艺人绣的,针脚里都纳着“百年好合”的念想,可这会儿,那软乎乎的料子突然跟被冻住似的,“唰”地绷紧了。
不是布料收紧的那种勒,是硬邦邦、凉飕飕的,跟突然换上了玄铁锁链似的,锁环“咔嗒”一声扣死,金石相撞的脆响,在满院的喧闹里钻出来,听得人后颈发麻。
“嘶——”苏青禾下意识地动了动手腕,那锁链像是长在了肉里,跟着她的动作扯得生疼,“这是咋回事?”
话音还没落地,脚下的青砖突然“嗡嗡”震颤起来,不是鞭炮炸后的余震,是从地底下钻出来的、带着股腥气的震动,顺着脚底板往上爬,震得碗里剩下的甜酒都晃出了碗沿,滴在红绸上,洇出一个个深色的小点儿。
“轰隆——”
一声闷响,不是来自天上,是院中央那口老井里。不是龙的咆哮,是低沉、怨毒到骨子里的震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井底下磨牙,又像是千年的冤魂在哭诉,听得人头皮发麻,院子里原本喧闹的宾客都瞬间噤声,手里的酒杯、花生都忘了动。
“我操!啥玩意儿?”王凯旋刚灌了一口白酒,吓得酒液顺着嘴角往下淌,手里的酒坛“哐当”砸在地上,滚到井边,“这是闹哪出?新婚夜给咱来个‘井底惊魂’?”
胡八一手里的五四式手枪原本是揣在腰里的,这会儿“唰”地拔了出来,枪口稳稳对准井口,眼神锐利得跟鹰似的:“别出声!盯着井口!”
宾客们吓得往后缩,几个胆子小的直接躲到了屋檐下,嘴里念念有词:“老天爷保佑,别是撞了邪……”
陈默低头看了看腕间的“红绸锁链”,那玄铁似的触感冰凉刺骨,可指尖摩挲到苏青禾腕内侧皮肤时,却能清晰感受到她脉搏的跳动,沉稳、有力,一下下撞在他的指尖,让他心里的那点慌瞬间散了。
他非但没往后退,反而往前凑了凑,离苏青禾更近了些,嘴角还勾着笑:“这贺礼,可真够别致的。”
苏青禾心口的金印突然发烫,像是有一团小火在烧,与此同时,藏在衣襟里的雮尘珠也跟着微微震颤,跟井底的声音形成了某种诡异的共鸣。她蹙着眉,视线死死盯着井口,那口井是陈家祖辈传下来的,平时井水清甜,可这会儿,井口往上冒着淡淡的黑气,跟冒烟似的,带着股腐臭的味道。
“它在害怕。”苏青禾的声音很稳,没有一丝颤抖,“我们的结合,让封印的力量增强了,它急了。”
这话刚说完,井口“呼”地一下,喷出一股浓浓的黑气,跟墨汁似的,朝着两人的方向扑过来。那黑气里裹着无数细小的黑影,像是密密麻麻的虫子,看着就让人恶心。
可就在黑气快要碰到两人的时候,院子里那些贴在门窗、廊柱上的双喜字,突然亮起了淡淡的金光。那些喜字像是活过来了一样,金光顺着红绸蔓延,连成一片,形成了一张巨大的光网,牢牢罩住了井口,也挡住了那股黑气。
“滋啦——”
黑气撞上光网,像是热油浇在了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瞬间化作一缕缕青烟,散在了空气里。院子里的金光亮了又暗,最后恢复成普通喜字的模样,仿佛刚才那一幕只是错觉。
“我滴个亲娘咧!”王凯旋拍着胸口,往后退了两步,“这喜字还能当护身符用?早知道胖爷我多贴几张,以后走南闯北也不用怕妖魔鬼怪了!”
奶奶在东厢房的窗口坐着,手里还拿着没绣完的帕子,脸上一点都不慌,反而笑着喊道:“默娃、青禾,别怕!好事多磨!煞气冲喜,反而能涤荡污浊,这姻缘啊,根基更稳!”
陈默转头看了看奶奶,又回头看向苏青禾,两人相视一笑。经历了这么多生死,彼此的心意早就明了,如今又在天地见证下缔结婚约,这点煞气,算得了什么?
他牵动了一下腕间的锁链,带着苏青禾往西厢房走。那锁链在两人的步履间“哗啦哗啦”作响,既是束缚,也是联结,像是在提醒他们,从今往后,无论遇到什么,都要并肩同行。
“大伙儿别慌!”胡八一朝着宾客们扬了扬手,“只是些小煞气,已经被压制住了,大家该吃吃该喝喝,有我在,出不了事儿!”
宾客们这才松了口气,院子里的喧闹渐渐恢复,只是没人再敢靠近那口井,都远远地看着,议论纷纷。
西厢房的门“吱呀”一声关上,隔绝了院中的喧嚣与戒备。屋内红烛高燃,烛火跳动着,把墙上的“囍”字映得通红,连空气中都弥漫着红烛燃烧后的甜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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