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班员骂骂咧咧地走出来,抱怨着地上的铁末子硌脚,弯腰用抹布清扫。
就在他弯腰的一瞬间,王强看清了挂在他腰间的那串钥匙,其中一把黄铜钥匙的形状,瞬间被他烙印在脑海里。
他迅速退回阴影中,用兜里一块工地打磨件时用的工业蜡块,飞快地复刻出刚才记下的锁孔形状。
这手艺,是他小时候跟着锁匠邻居学来的土办法。
一把简易的蜡模钥匙,在他粗糙的手中迅速成型。
凌晨两点四十七分。
走廊里一片死寂。
王强用那把脆弱的蜡模钥匙,屏住呼吸,轻轻捅开了档案室的门。
他闪身进去,直奔墙角那个最古老的保险柜。
值班员的钥匙串就扔在桌上,他拿起那把黄铜钥匙,只试了一次,沉重的柜门便应声而开。
一股陈腐的纸张气味扑面而来。
他打着微型手电,飞快地翻找,终于,在一份标着“1997年度贫困生加分终审签批单”的牛皮纸袋里,找到了他要的东西。
他将文件铺在地上,翻到最后一页。
在打印的名单末尾,赵文斌龙飞凤舞的签名下,有一行用蓝色钢笔手写的备注,字迹潦草而刺眼:“以下七人不予公示,按内部协调意见处理。”
在这七个名字里,一个熟悉的名字让王强的心脏瞬间停跳——陈友良。
那是陈景明的父亲。
原来,这场偷走他们未来的罪恶,早在多年前就已经开始。
王强感到一股血直冲头顶,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举起安全帽,对着那份文件连续按下了六次快门。
闪光灯在黑暗的档案室里亮了六次,像六道无声的闪电。
他刚把文件放回原位,合上柜门,走廊的灯光“啪”的一声,骤然大亮!
王强心脏狂跳,来不及多想,一个猛子钻进了墙角的通风管道里。
那管道狭窄而肮脏,他像一只壁虎,死死贴在冰冷的铁皮上,蜷缩在黑暗中,直到天明。
照片传回的那个夜晚,陈景明和李娟在学校后山碰头。
李娟对照着打印出来的《省义务教育阶段学生权益保障条例》,逐条分析,最终确认,赵文斌的那行手写备注,已经构成了滥用裁量权、非法剥夺学生法定权益的直接证据。
李娟将所有照片、政策文件截图和那份伪造的“模型报告”打包加密,设定了三封定时邮件,分别发往省教育厅、市纪委和本地一家以报道大胆着称的报社邮箱。
“我们能做的,都做了。”李娟的声音在夜风中有些发飘。
第二天,是全镇的初三联合月考。
考场里安静得只能听见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就在物理考试进行到一半时,陈景明忽然停下了笔。
他缓缓举起手。
全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他身上。
监考老师皱着眉走过去,压低声音问:“什么事?”
陈景明站了起来,目光平静地扫过全场,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一个角落:“老师,我申请复查上次模拟考试的物理答题卡密封号,我怀疑我的卷子被人调换了。”
满场哗然。
这无异于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炸弹。
这不是简单的成绩复核,这是在公开挑战整个评分体系的透明度和公正性。
成绩复核启动后的第三天,县教育局紧急召开了一场闭门会议。
办公室内,赵文斌脸色铁青,将一个搪瓷茶杯狠狠砸在地上,碎片四溅。
“谁!到底是谁泄露了签批单!”他对着手下几个科室主任咆哮。
紧急调阅的监控录像显示,那晚除了值班员,没有任何人进入过档案室。
一切正常得可怕。
唯一的异常,是后勤处的一份空调检修记录上,多了一条手写的、关于检修二楼通风管道的记录,维修工编号陌生,查无此人。
赵文斌死死盯着那串伪造的编号,却不知道,那串数字,正是老周从一辆报废的永久牌自行车的铃铛上拓下来的钢印码。
当晚,宿舍里,陈景明在刷完最后一道物理题后,猛地捂住嘴,剧烈地咳嗽起来。
一口带着血丝的浓痰咳在掌心,触目惊心。
他面无表情地用纸擦掉,扔进垃圾桶,仿佛那不是从自己身体里出来的东西。
他脑中的标签系统再次剧烈闪烁,这一次,他头顶那行“正在变成怪物的努力者”的标签,竟缓缓分裂成了两条并列的、不断交替闪烁的新词条:
【牺牲健康的攀登者】
【以恶制恶的清醒者】
他闭上眼,嘴角逸出一丝苦笑。
原来,反抗的代价,不仅是伤痕累累,还会让自己的灵魂,也染上洗不掉的污迹。
与此同时,赵文斌在办公室里坐了一夜。
天亮时,他掐灭了烟头,拿起电话,拨通了校长办公室的号码,声音恢复了一贯的沉稳与威严:“老张,鉴于近期有些不稳定的声音,为了确保重点高中的推荐工作顺利进行,我建议,把原定于下周的最终推荐资格审定会,提前到明天下午。这次会议,必须强调团结,强调大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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