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只持续了不到三秒。
那道刺耳的警报,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烫在五个人的神经末梢。
三十六小时,对于一个庞大如“天眼”的城市操作系统而言,无异于宣判了死缓,并且立即执行。
这不再是技术审查,这是一场来自权力顶端的、不容置疑的清洗。
“完了……数字签名认证,这是釜底抽薪。”大牛的声音沙哑干涩,他那张一向挂着戏谑笑容的脸上,此刻只剩下技术人员面对绝对权力时的苍白与无力,“任何没有经过总部加密授权的模块,都会被当成病毒直接隔离粉碎。我们种下的那十七颗种子,一个都活不了。”
恐慌像高压电,瞬间击穿了机房里脆弱的同盟。
小米的指节攥得发白,沈薇下意识地抓起手机,似乎想给某个她也根本不知道存在的人打电话。
只有陈景明,在最初的心脏骤停后,反而陷入了一种极度的冷静。
他盯着那片代表陆家嘴的、倒悬的霓虹麦田,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脑中撕开了一道口子。
“我们救不了协议的‘身体’,但或许能留下它的‘灵魂’。”他转过身,目光如炬,扫过每一个同伴,“我们不防守了,我们进攻。不是对抗清除指令,而是污染它的审查标准。”
他的话语速极快,逻辑却异常清晰:“审计组要的是干净的代码,我们就给它干净的代码。我们牺牲掉‘麦田协议’所有显性的干预模块,但是,我们把它的逻辑,变成一种‘数据幻觉’。”
“什么意思?”沈薇第一个反应过来,她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词。
“意思就是,让AI‘近视’。”陈景明的手在空中比划着,仿佛在勾勒一个看不见的模型,“我们不去修改它的判断规则,那太明显了。我们去修改它的‘视觉’。在图像预处理阶段,植入一个微调参数。当摄像头捕捉到我们预设的那些贫困符号——比如补丁、破旧的解放鞋、人力三轮车——算法就在那个区域自动叠加一层极轻微、肉眼难以察觉的光晕畸变。”
他顿了顿,让这个颠覆性的想法有时间在众人脑中发酵:“这个畸变,恰好能干扰后续的特征提取环节。这样一来,系统上报的就不是‘识别到一个穿破洞衣服的可疑人员’,而是‘因轻微光线干扰,目标特征提取失败’。它不是‘放过了穷人’,而是‘看不清穷人’。我们没有告诉它该怎么做,我们只是弄花了它的眼镜。”
大牛的眼睛猛地亮了起来,他一拳砸在自己手心:“我操……高啊!这就把‘人为干预’变成了‘技术缺陷’!我甚至可以给这个缺陷写一份报告,申请经费去‘修复’它!”他脸上恢复了一丝血色,咧嘴笑道:“让AI近视,治好了它的偏见。”
行动在分秒必争中展开。
陈景明负责核心逻辑的“蒸发”,将原本复杂的同情心指令,简化成一个关于光影和像素的函数。
大牛则利用运维权限,将这个函数伪装成一个常规的“夜间图像噪点优化补丁”,准备在全域认证前的最后一次维护窗口期植入。
第二天上午九点,沈薇接到了内线电话,声音冰冷而正式,通知她作为项目负责人,必须在十点前进入总指挥中心,现场监督认证协议的更新。
电话里,对方不经意地补充了一句:“为确保操作环境绝对纯净,请只带必要的核心人员,实习生暂时回避。”
沈薇的心沉了下去。
这是要将陈景明彻底排除在外。
她挂掉电话,在原地站了足足一分钟,办公室窗外的城市轮廓在她眼中模糊又清晰。
九点五十分,她出现在总指挥中心门口,身后跟着的,是脸色平静的陈景明。
安全主管拦住了他们:“沈经理,通知上说……”
“我知道。”沈薇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但这个‘光影补偿模块’的底层配置,是陈景明做的。万一更新过程与它冲突,现场没人比他更清楚怎么快速回滚。出了问题,我负责。”
她没有给对方再争辩的机会,径直刷卡走进了那间被无数屏幕包围的、象征着城市最高算力的房间。
十点整,倒计时开始。
巨大的主屏幕上,数据流像瀑布般飞速滚落。
系统开始逐一扫描、验证、清除。
陈景明站在沈薇身后,看似一个无足轻重的实习生,眼角的余光却死死锁定着一行代表“噪点优化补丁”的部署进度条。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进度条缓慢而坚定地向前推进。
就在即将完成的瞬间,沈薇的声音突然响起,冷静而专业:“等等。”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她身上。
她指着主屏幕一个毫不起眼的角落,那里显示着几个环境参数:“这个‘光影补偿模块’的阈值,是不是在夜间模式下设置得太高了?我担心会影响对高反光车牌的识别精度。”
技术总监立刻被她的话吸引,凑过去放大那块区域:“咦,确实有这个可能。调出夜间测试数据对比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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