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庆娟猛地抬起头,镜片后那双眼睛死死盯住陈小阳那张棱角分明、此刻带着一丝困惑和不悦神情的脸。她的眼神复杂极了,像冻结的湖面下流动着阴郁的暗流,有不甘,有警告,有……一种近乎于“你真没用”的鄙夷?或者说——你居然没有被那“狐狸精”的糖衣炮弹打中留下的印记?!不可思议!可恨!
这种不加掩饰、充满矛盾情绪的注视,比刚才搜索身体的目光更让陈小阳感到不适,甚至……莫名其妙。
两人之间的空气凝滞了数秒。最后,刘庆娟仿佛确认了某个她极度厌恶却又感到无力的“事实”——眼前这块不解风情的石头,似乎真的没被那“狐狸汁儿”渗进去?或者…渗进去了自己也完全不知情?蠢货!
她什么都没说。既没有警告,也没有解释。只是从鼻子里发出了一声极短促、极冰冷的——
“哼!”声音不大,但在空旷的地下车库听来异常清晰,充满了洞悉一切却无能为力的轻蔑。
紧接着,刘庆娟猛地扭开头,仿佛再多看一秒钟这块“冥顽不灵”的肌肉石头都会脏了她的眼,踩着那依旧急促冰冷的“嗒嗒嗒”声,头也不回地走向她那辆停在另一个角落的、同样锃亮但气质相对刻板的行政级轿车。
孙兆云办公室。那团被他狠狠砸进废纸篓的纸团,仿佛还在散发着刘庆娟留下的寒意,也散发着阻断他工作的怒气。他盯着电脑屏幕,屏幕蓝光幽幽映着他那张阴郁得能拧出水的脸。心绪乱得像一锅煮糊了的杂烩菜,青口贝订单的数字、刘庆娟那张冰冷刻薄的脸、那声令人牙酸的甩门声……来回在脑子里打架。
“妈的…尽添乱!”他低声咒骂了一句,试图驱散那些干扰。强迫自己把目光重新聚焦在屏幕上那密密麻麻的数字矩阵里,手指在油腻的键盘上摸索着,准备找回刚才中断的思路——那个该死的青口贝安全阈值到底在哪里?!
就在他的手指快要点上那个关键数字的前一秒——“咚咚咚!”门被轻快且有节奏地敲响了。声音不大,甚至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但在这暴风雨过后的死寂里,依旧显得格外清晰。
孙兆云心头那股刚压下去一点的邪火“噌”地又冒起一小簇。谁?!刘庆娟回来找茬?还是哪个不懂规矩的小兔崽子?!找死吗?
“谁?!”他没好气地吼了一嗓子,声音嘶哑,余威犹在。“孙厨?是我,小叶。”一个清亮、柔软,带着一点恰到好处的怯生生味道,却又能穿透门板、像春天清晨露水般清爽干净的声音响起。这声音仿佛自带降温效果,瞬间浇灭了孙兆云嗓子眼里冒出的那点火星子,连带着他眉头那个死结都下意识地松开了半分。
是叶如娇。孙兆云那张铁青的脸庞线条肉眼可见地软化了一点点。他几乎是下意识地、略显烦躁地再次狠狠抹了一把脸皮,似乎想把刚才的戾气抹掉。然后清了清因为怒吼而有些沙哑的嗓子,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缓一些(虽然效果甚微):“进来!”
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叶如娇端着个白瓷托盘,像只灵巧的猫儿一样滑了进来,随即转身轻轻带上房门,把厨房的喧嚣和刚才的污浊空气隔绝在外。
她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没有过分谄媚但绝对真诚和煦的笑容,脸颊因为厨房的热气染上一层自然的、如同桃花瓣般的淡粉色汗迹。
她走近办公桌,没有去看桌上的一片狼藉,也没有多看孙兆云依旧阴沉的脸,只是将托盘稳稳地放在桌面唯一一小块清理出来的空位上。
托盘里,一个青花小碗里盛着洁白如玉的手工小面鱼儿汤,几根翠绿的葱丝浮在清亮的汤面上,看着异常爽口;旁边一只小碟子里,摆着两个刚出笼的、粉皮晶莹剔透的虾饺,透过薄薄的皮,隐约能看到里面饱满的虾肉馅和嫩绿的菜心碎,散发着诱人的鲜香。甚至还有一小碟子切得比薄纱还透亮的、均匀码放的酱黄瓜片。
“孙厨,”叶如娇的声音温温柔柔的,像羽毛拂过,“您早上太忙,一直没顾上吃东西吧?我看今天备的面鱼儿汤挺清爽的,虾饺也刚好出了一笼。怕回头再热,风味就不好了。您先垫一垫?” 她语气自然,带着晚辈对长辈那种纯粹的关切,没有丝毫讨好或邀功的意味。
她的目光清澈坦荡,只是飞快地、几乎无法察觉地扫了一眼孙兆云略显疲态的眼角(那里还带着点未褪尽的怒气红痕)和他那因为烦躁而略显干裂的嘴唇。
没有刘庆娟暗示的“扭腰摇臀”,也没有刻意的“掐嗓作派”,就是实实在在的一碗汤、两个点心。动作利落,眼神干净。在刚才那场“妖妇指控”过后,在亲眼看着自己送上的餐点安稳地放在上司桌上后,她没有丝毫停留或套近乎的意思,微微颔首:“您忙,我先出去了。”
干脆利落得让孙兆云都愣了一下。
看着那碗冒着微微热气的清汤,看着那两只小巧精致、诱人食欲的虾饺。刚才对刘庆娟那一肚子“莫名其妙”、“鸡蛋里挑骨头”、“嫉妒人家姑娘漂亮能干”的憋闷,此刻无比清晰地、理直气壮地涌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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