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什么讲究地对着瓶口又抿了一口,高度数的白酒滑过喉咙,带来一阵灼烧感,随即一股热意从胃里扩散开,试图驱散胸腔里那块沉甸甸、凉冰冰的东西,可惜收效甚微。
自从向叶如娇表白,得到那个看似委婉、实则斩钉截铁的拒绝后,这种郁郁寡欢就像滨海市初夏的梅雨,黏腻地笼罩着他,甩脱不掉。
叶如娇那张巧笑嫣然的脸,那双似乎总含着情意却又隔着千山万水的眼睛,还有那婀娜火爆、让厨房里无数光棍暗咽口水的身影,总在他脑子里打转。
他想起自己鼓足勇气送上精心准备的礼物时,对方那礼貌而疏远的微笑,以及那句“白师傅,你是个好人,但我们不太合适”。
妈的,真是千古不变的好人卡。白天齐苦笑一下,又灌了一口酒,辛辣感冲上鼻腔,让他眼眶有些发酸。他感觉自己像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爱情没指望,工作嘛,虽说是个砧板老大,但在福满楼这藏龙卧虎的地方,也算不上多大出息,更何况最近孙兆云孙老大似乎对他有些爱答不理,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这颓丧样惹人烦了。
正当他沉浸在一片愁云惨雾之中,恨不得把自己泡在酒精里时,一个声音从门口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讶异。
“一个人喝闷酒?”
白天齐一个激灵,差点把手里的酒瓶给扔了。这声音他太熟悉了,熟悉里还带着点敬畏和……心虚。他猛地抬头,果然,管事部老大刘庆娟正站在那里,一手还扶着门框,似乎是刚加完班准备离开,恰好路过看到了他。
灯光下,刘庆娟穿着她那身熨烫得一丝不苟的管事部制服套装,头发利落地盘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脖颈。她脸上带着加班后的倦容,但眼神依旧锐利,此刻正微微蹙眉看着白天齐,以及他面前那瓶已经见底和二锅头和手里这半瓶。
“刘…刘姐……”白天齐像是上课开小差被班主任抓包的学生,手忙脚乱地想把手里的酒瓶藏到身后,又觉得这举动太过掩耳盗铃,只好尴尬地停在半空,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您……还没走啊?”
他的目光不太敢在刘庆娟脸上停留太久。自从上次那个稀里糊涂、酒精上头的夜晚之后,他见到刘庆娟就心里发怵。那件事像根刺,扎在他心里,一方面是做错事的愧疚——刘庆娟毕竟是同事,还是管理层;另一方面是深深的自责,觉得自己趁人之危(或者被趁?当时大家都喝了点,记忆模糊),玷污了人家的清白;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对刘庆娟本人那种不怒自威的气场的敬畏。“刘特务”的名号可不是白叫的,她那双眼睛仿佛能看透人心,平时处理起厨房里的各种纠纷和违规来,也是雷厉风行,毫不留情。
刘庆娟没接他的话,只是迈步走了进来,高跟鞋踩在安静的地面上,发出清晰的“哒、哒”声,每一声都像敲在白天齐的心尖上。她扫了一眼桌面,目光在那两个空酒瓶上停留了一瞬,然后很自然地坐在了白天齐对面的塑料椅子上。
“加班整理点文件。”她语气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像是随口解释自己为什么这么晚还在,“心情不好?”
她这话问得直接,白天齐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只能含糊地:“啊?没……就是,有点累,解解乏。”他眼神飘忽,手指无意识地抠着酒瓶上的标签,“刘姐,您……来一杯?”
话一出口,白天齐就想抽自己一个大嘴巴子。跟顶头上司之一,还是有过那种尴尬关系的女上司,邀酒?这脑子真是被酒精泡坏了!
刘庆娟似乎也愣了一下,她看了看白天齐那窘迫得快要钻到桌子底下的样子,又看了看他手里那瓶烈酒,沉默了两秒,竟然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行,就一杯。”
白天齐如蒙大赦,又像是找到了某种掩饰尴尬的途径,赶紧拿过旁边一个洗得干干净净的备用茶杯——那是刘梦贺“刘大锤”平时扯淡吹牛时专用的巨大搪瓷缸子,上面还印着个褪色的“先进工作者”字样——小心翼翼地给刘庆娟倒了小半杯。
透明的液体在白色的搪瓷缸壁内晃荡,散发出浓烈的酒精气味。
“刘姐,您……您慢用。”白天齐双手把缸子推过去,动作恭敬得像是在给祖师爷上香。
刘庆娟没说什么,接过那能映出她模糊倒影的缸子,也没犹豫,端起来轻轻抿了一口。烈酒入口,她的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一下,但很快舒展开,喉间微微滚动,咽了下去。一股热流迅速扩散开来,让她原本因加班而有些冰凉的手脚暖和了些。
白天齐看着她喝,自己也下意识地跟着又喝了一口。两人之间陷入一种微妙的沉默,只有酒精在体内燃烧的细微感觉和窗外偶尔传来的车辆驶过的声音。
两杯酒下肚(白天齐自己又偷偷对着瓶子补了一口),酒精开始真正发挥作用,冲垮了他小心翼翼筑起的心理防线。那些憋在心里无处诉说的郁闷、自我怀疑和失落感,像开了闸的洪水,咕嘟咕嘟地往外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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