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枕溪垂着眸,视线落在她微微弯曲的背脊上。
玄色的衣料光滑微凉,贴着他的脸颊。
那颗漂浮不定的心,竟在这无声的依靠中,缓缓地平复下来。
她竟能为了谋夺北夷......
不,或许不只是北夷,而是为了她那盘更大的棋局,不惜做到如此地步?
连他这样身负污名、满身残缺的人,都肯......沾染,都肯牺牲至此来救?
偏偏自己还......
这个念头刚刚冒头,他已疲惫地闭上眼,隔绝那点越来越无法忽视的混乱。
君天碧的指尖,忽然按在了他后腰一处旧刀疤的位置。
那里原本是一道贯穿腰腹的旧伤,是多年前北夷军中留下的,早已愈合,只余一道浅白的痕迹。
她的触碰很轻,指尖沿着疤痕摩挲了一下。
“嗯......”杜枕溪身体猛地一僵!
那处位置本就敏感,被那带着薄茧的指腹抚摸,让他瞬间从怔忡中惊醒,不知所措的热意窜上脸颊!
连耳根都染上了薄绯。
他下意识地就扭动身体,避开这让他无所适从的触碰。
“你......做什么?!”
他哑声斥道,手臂撑着挣扎后退。
君天碧虚虚揽着他肩背的手臂微微用力,便将他牢牢按回了自己怀中。
“别动。”
她的声音就在他耳边,气息微凉,拂过他的耳廓。
杜枕溪被她按得动弹不得,脸颊被迫贴着她的肩颈,鼻端满是她的冷香。
他憋红了脸,恼意蒸腾,却挣脱不开,只能徒劳地绷紧了身体。
君天碧并未在意他的窘迫抗拒。
她的指尖,顺着他后腰那道旧疤,缓缓向上,继续沿着他背脊的线条游走。
一路抚过他背脊上那些或深或浅的痕迹。
杜枕溪咬紧了牙关,强迫自己不去感受那令人心慌的触碰,却无法阻止身体本能的反应。
“这么多疤......”
指尖停在他肩胛骨上一道最长的淡粉色痕迹上,“真是......难看。”
杜枕溪抿紧了唇,刚生出的些许异样被这句话击得粉碎。
一股难言的涩然涌上心头。
他知道自己这满身伤疤有多丑陋,有多不堪。
在尧光那四年,每一次受刑,每一次伺候,都在他身上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记。
他以为早已麻木,此刻被她指尖一一抚过,却觉得那些淡粉的疤痕比鲜血淋漓时更加灼热,更加......恶心。
“城主现在才觉得难看?”
“现在才觉得......污了你的手,脏了你的眼?”
他闭了闭眼,声音也冷了下来:“可惜,晚了。”
君天碧听了这话,低低地笑了起来。
她的脸一半沐浴在烛光中,一半隐在阴影里。
“难看归难看,”她开口,“以后不准再受伤了。”
杜枕溪正要咬紧的牙关,松开了。
不准......再受伤?
这话从她口中说出来,像个笑话!
他这一身伤,大半拜她所赐,或者因她而起!
更何况......他如今凭什么要听她的不准?
君天碧心中冷哼,下次可没有多余的精血拿来救这不知死活的家伙了。
看到他恢复了生气,不再是一潭死水,她也就松开了揽着他的手臂,顺势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骤然失去支撑,杜枕溪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下意识地抬手扶住了榻沿,才稳住身形。
他抬起眼,看向君天碧。
君天碧已经站起身,理了理自己微皱的衣袍,垂眸看了他一眼。
“没事了,早点睡。”
说完,她不再停留,转身走向门口。
玄色的衣袂拂过地面,带起一阵微风。
“吱呀——”
房门打开,又合上。
屋子里骤然安静下来。
杜枕溪半倚在榻上,久久未动。
君天碧最后那句话,不准再受伤......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警告?是命令?还是......
他百思不得其解。
她的每一句话,每一个举动,都像是精心设计的谜题。
看似清晰,却又处处透着悖逆。
残忍与救治,威胁与......那别扭的“不准受伤”,利用与......那意味不明的亲吻......
他越想越乱,越想越觉得那人的心思幽暗难测。
心烦意乱间,他的视线扫过榻尾角落,落在了那张被君天碧随手扔下的宣纸上。
纸张有些皱,一角微微卷起,映出一片模糊的墨色。
杜枕溪眼中闪过一丝恼恨。
就是这张画,画着他不堪入目的模样!
这龌龊的东西,绝不能留!
他倾身过去,伸手将那宣纸抓了过来,就要用力撕碎!
纸张发出轻微脆响的刹那,那宣纸露出一角的字迹,却莫名吸引了他的目光。
那是君天碧的笔迹。
字如其人,张扬凛冽,铁画银钩,是睥睨众生的狂傲不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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