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东都。
洛阳。
冬。
北风卷着残雪,在街道上打着旋儿。
城郭巍峨,宫阙依旧。
只是,比起长安的新气,洛阳多了一层旧朝的阴影。
洛阳城内,最热闹的,是西市。
最冷清的,是城外的粮仓。
尤其是——
新设的“民生仓”。
二
洛阳东郊。
一大片仓房,连绵起伏。
青砖灰瓦,高墙环绕。
门前,挂着一块木牌——
“洛阳县民生仓”。
寒风里,木牌被吹得“吱呀”作响。
仓门紧闭。
门前,只有两名老卒,缩着脖子烤火。
“这鬼天气。”
“真冷。”
一名老卒搓着手,往火堆里添了块柴。
另一名眯着眼,看着远处的官道。
“今年冬天,怕是又要冻死人。”
“听说,粮价又涨了。”
“城里的粮行,一袋粟米,比去年贵三成。”
“啧。”
“还让不让人活了。”
老卒叹着气。
火堆前,却没人接话。
远处,传来车轮碾地的声音。
一辆马车,从官道上缓缓驶来。
车篷用粗布罩着,看不清里面装的是什么。
只在车辕上,插着一面小小的旗帜——
“洛阳县仓署”。
两名老卒精神一振。
“又来粮了?”
“不是说,今年秋收不好?”
“怎么还往民生仓里送?”
说话间,马车已经到了仓门前。
驾车的是个精瘦的中年汉子,脸上带着一道刀疤。
“开门。”
他声音低沉。
老卒连忙起身。
“刘押司。”
“又辛苦您跑一趟。”
刀疤脸哼了一声,算是回应。
老卒赶紧去推门。
沉重的仓门,被缓缓推开一条缝。
一股潮湿的霉味,从里面涌了出来。
“怎么这么大的霉味?”
老卒皱眉。
刀疤脸冷冷道:
“里面是旧粮,放久了,难免。”
“快开门,别耽误工夫。”
老卒不敢多问,把仓门推到最大。
马车缓缓驶入。
三
民生仓内。
一排排粮囤,整齐地排列着。
只是,这些粮囤,大多半满。
囤顶,盖着破旧的草席。
墙角,堆着一些麻袋,上面写着“元和三年”、“元和四年”的字样。
那是前几年的旧粮。
刀疤脸跳下车,拍了拍手。
两名仓吏从角落里走出来。
“刘押司。”
“又送粮来了?”
刀疤脸点头。
“这一车,是‘新粮’。”
“按上头的吩咐,入民生仓。”
一名仓吏看了看车上的麻袋。
麻袋上,印着“洛阳县”的印记。
却没有写“新粮”还是“旧粮”。
“刘押司。”
“这粮,是今年的秋粮?”
刀疤脸不耐烦地摆摆手。
“你管那么多干什么?”
“有县太爷的批文。”
“你只管记账、入库。”
仓吏犹豫了一下。
“可这民生仓,是陛下亲自下旨设立的。”
“若账目不清,被上头查下来——”
刀疤脸冷笑。
“查?”
“谁查?”
“东都观察使?”
“还是长安来的御史?”
“他们有闲工夫管你这几袋粮?”
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小锭银子,塞到仓吏手里。
“兄弟,辛苦一年了。”
“这点心意,你收着。”
“该记的记,不该问的别问。”
仓吏掂了掂手里的银子,眼神闪了闪。
“刘押司说的是。”
“我这就记账。”
他转身,去拿账册。
另一名仓吏,则爬上马车,开始搬麻袋。
麻袋被搬下来的时候,发出“哗啦”的声音。
声音有些沉。
像是里面装的,不是新粮,而是——
掺了不少碎石子的旧粮。
四
与此同时。
洛阳城内,一处深宅大院。
朱门高墙,门前挂着两盏大红灯笼。
灯笼上,写着一个大大的“崔”字。
崔府。
东都有名的世家。
府内暖阁。
炭火烧得正旺。
几个衣着华贵的人,围坐在一张大案旁。
案上,摆着热气腾腾的酒菜。
还有一张摊开的地图。
地图上,画的是洛阳周围的几个县。
每个县的旁边,都写着几个小字——
“民生仓”。
“崔公。”
一个中年文士,端着酒杯,笑道:
“朝廷的民生仓,如今可是成了咱们的‘聚宝盆’。”
“借‘备荒’的名头,多征粮。”
“粮入官仓,账上少记。”
“再从官仓,悄悄转到咱们的私仓。”
“一转手,就是几倍的利。”
坐在主位的,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者。
面容清瘦,眼神却很亮。
崔家现任家主——崔弘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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