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十八,天色阴沉,北风卷着细碎的雪沫,抽打着陆府朱漆大门上冰冷的铜环。相较于相府近日的暗流汹涌,陆府表面显得平静许多,但这份平静之下,却因少帅陆北辰的归来以及随之而来的种种传闻,而潜藏着不安的涟漪。
陆北辰并未在回京后立即回府,而是先行入宫面圣,又暗中处理军务、夜探相府,直至今日,才正式回府向祖母与母亲请安。他换上了一身藏青色家常锦袍,外罩玄狐皮大氅,刻意收敛了沙场带来的凛冽杀气,但眉宇间的疲惫与凝重,却难以完全掩饰。
府内正堂“瑞福堂”中,地龙烧得暖意融融。陆老夫人身着赭色锦缎袄裙,端坐主位,下首坐着温婉中带着轻愁的陆夫人王氏。两侧侍立着管事嬷嬷和丫鬟,气氛肃穆。
陆北辰大步踏入,撩袍跪地行礼问安。
“快起来!” 陆老夫人连忙抬手,慈爱地端详孙儿,“瘦了,也黑了。边关苦寒,这次回来,定要好生将养。” 陆夫人也连连点头,眼含泪光。
闲话几句后,陆老夫人话锋一转:“北辰啊,如今回京了,终身大事该考虑了。永昌侯夫人前日还提起他家三小姐……”
陆北辰心知正题来了。他放下茶盏,神色一整:“祖母,母亲,今日孙儿正有一件要紧事禀明,并请二位长辈做主。”
见他神色郑重,陆老夫人和陆夫人收敛了笑容。陆老夫人道:“何事?但说无妨。”
陆北辰沉声道:“孙儿……欲向沈相府提亲,求娶沈相嫡长女,沈清弦小姐为妻。”
满堂皆静!陆夫人失声道:“什么?沈小姐?北辰,你可知如今京中关于她和那对孩子的流言?你怎可……”
陆老夫人脸色一沉,止住儿媳,目光锐利地看向陆北辰:“北辰,此事非同小可。沈小姐如今身边带着稚子,物议沸腾。你此时求娶,岂非自招非议?需得给老身一个明白的解释!”
堂内气氛紧绷。
陆北辰迎上祖母目光,脸上露出复杂神色,起身躬身一礼:“祖母明鉴。孙儿正是为此才不得不提亲。因为那对孩子……实是孙儿的骨肉!”
“什么?!” 陆老夫人猛地坐直,佛珠落地。陆夫人惊得脸色煞白,霍然起身:“北辰!你胡说什么?!此话传出去,陆家颜面何存?!”
“母亲息怒!且听孙儿说完!” 陆北辰语气恳切沉痛,“此事关乎孙儿一桩隐秘,也关乎三年前一桩未遂阴谋!”
他深吸一口气,开始讲述那个“半真半假”的故事:
“祖母,母亲可记得三年前孙儿奉旨回京述职?”
陆老夫人点头。
“就在那时,” 陆北辰眼中闪过恰到好处的后怕与愤怒,“有人在一场官宴上,于酒水中下了极厉害的媚药‘春风度’!”
“春风度”三字一出,陆老夫人瞳孔微缩。
“幸得孙儿谨慎,只沾唇便觉有异,未曾饮下。但为免打草惊蛇,假作中计提前回府。” 陆北辰语气庆幸而冷峻,“不料药性刁钻,残存药力结合酒气,仍使孙儿神智昏沉,浑身燥热。孙儿不愿惊动府中,便独自出府,想借夜风清醒。”
他脸上露出追忆与愧疚:“当时……孙儿记得,迷迷糊糊竟走到了沈相府后街一带。恰好……那日是沈小姐生母的忌辰,她因思念心切,未带太多仆从,只由一老嬷嬷陪着,悄悄去了相府后园一处僻静、名为‘静心苑’的私宅小院,为其母焚香祭奠。”
这个细节的加入,巧妙解释了沈清弦为何深夜独自在相对僻静之处。
“孙儿……药力发作,意识模糊,竟……竟不知怎的翻墙跌入了那处小院。” 陆北辰语气痛苦,“之后的事……记忆甚是模糊……只恍惚记得……似是与一女子……有了……肌肤之亲……待孙儿次日清晨在院外巷角醒来,身边早已空无一人。只余……一个素白香囊,散发着清冷梅香,绣工精致,此外别无他物。”
他将信物从“绢帕”改为祭奠时更合理的“香囊”。
“孙儿当时又惊又愧,加之军务紧急,不得不即刻返程北疆。此事便成了心病。三年来,孙儿一直在暗中查访那夜女子下落,却无果。”
他抬起头,目光恳切:“直至此次回京,听闻沈小姐身边带有一对三岁左右的龙凤胎,年岁吻合,又闻孩儿相貌与孙儿相似的闲言,心中起疑。前日冒昧拜访相府,亲眼见到惊澜,其眉眼与孙儿幼时几乎一模一样!更让孙儿确信的是……沈小姐……她认出了那个梅花香囊!道那是她祭奠母亲时常佩戴之物,那夜不慎遗失!那夜院中的女子……正是她!”
故事到这里,逻辑更缜密:时间(忌辰)、地点(私宅小院)、人物行为(祭奠独处)、信物(香囊)都更加合理。
“竟有此事……” 陆夫人信了七八分,又是心疼又是气恼,更对沈清弦生出同情。
陆老夫人却追问:“即便如此,沈小姐为何不当时声张?反而隐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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