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抛弃。”陆炎闭上眼睛,泪水从眼角滑落,“是……让他们自谋生路。曹军破城后,也许……也许不会屠城。也许他们能活下来。”
“也许?!”周泰吼道,“程昱的地图上怎么写的主公忘了?!男子充役,女子分配!那叫活吗?!那叫生不如死!”
“那你说怎么办?!”陆炎突然睁开眼睛,嘶声吼道,“带着十几万人一起撤?走哪条路?水路被周瑜锁死了!陆路被曹军围死了!我们冲得出去吗?!”
他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出一口黑血。
庞统连忙扶住他,轻拍他的背。
陆炎喘息着,看着周泰,声音突然变得很轻很轻:“幼平……我也想救所有人。但我救不了。我只能救……能救的人。”
周泰咬着牙,拳头握得咯咯作响。
但他最终没有说话。
因为他知道,主公说的是对的。
绝望中的选择,从来都不是好和坏的选择,是坏和更坏的选择。
“命令。”陆炎重新躺下,闭上眼睛,“第一,全军分为三批撤离。第一批,今夜子时,由周泰率领,护送工匠、医者和重要物资,走地下密道出城,渡淮水支流去龙鳞。”
“地下密道?”周泰一愣。
“袁术当年挖的运粮地道,入口在州牧府后花园,出口在淮水南岸一处废弃码头。”庞统解释,“我上个月就派人秘密清理过了,还能用。”
“第二批,”陆炎继续说,“明日寅时,由赵云率领,护送将士家眷和部分青壮,从南门突围。南门外的曹军是乐进部,刚打下东城,还没来得及修筑完整工事。冲出去的可能性最大。”
赵云点头:“诺。”
“第三批,”陆炎顿了顿,“由我亲自率领,守到最后一刻,然后……焚城,撤。”
“焚城?!”周泰又惊了。
“焦土政策。”庞统的声音很冷,“不能给曹操留下一粒粮食,一片完瓦。寿春经营了三年,所有的工坊、仓库、官署……全部烧掉。”
鲁肃补充:“尤其是火药工坊和兵器工坊。里面的设备、图纸、半成品……宁可毁了,也不能落入敌手。”
房间里再次安静下来。
这一次,所有人都明白了。
这不是撤退,是自毁。
是亲手烧掉自己三年的心血,只为了不让敌人得到。
“主公……”周泰的声音忽然哽咽了,“您……您跟我们一起撤吧。您这身体,不能再……”
“我不撤。”陆炎说,“我要守到最后一刻,看着这座城……烧起来。”
他看着周泰,看着这个跟随自己最久的将领,眼中终于有了一丝温情。
“幼平,你记住。到了龙鳞,你就是守城主将。陈武、贺齐,还有龙鳞原有的守军,都归你节制。无论如何……守住龙鳞。那是我们最后的堡垒,也是……最后的希望。”
周泰跪了下来,重重磕了一个头。
“末将……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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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时,第一批撤离开始了。
州牧府后花园的假山下,一块看似普通的青石板被移开,露出一个黑黢黢的洞口。洞内传来潮湿的霉味,还有隐约的水声——那是地下暗河的声音。
工匠们被召集起来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大多是拖家带口的,背着简单的行李,脸上写满茫然和恐惧。
“所有人,排好队,一个跟一个。”周泰站在洞口,声音低沉,“进去之后不要说话,不要点火,跟着前面的人走。地道很长,要走两个时辰。出口在淮水南岸,那里有船接应。”
“将军……我们这是要去哪儿?”一个老工匠颤声问。
“龙鳞。”周泰说,“去我们最后能守的地方。”
队伍开始移动。
工匠、医者、还有一些重要的文吏,加起来大约八百人。他们鱼贯进入地道,消失在黑暗中。
随行的还有几十辆推车,车上装着最重要的东西:火药配方、兵器图纸、龙鳞城防御工事的构造图、还有这些年积累的技术资料。所有这些都是用油布包裹了好几层,防止受潮。
周泰是最后一个进地道的。
他站在洞口,回头看了一眼州牧府。夜色中的府邸安静得可怕,只有书房里还亮着灯。
那是主公还在议事。
周泰咬了咬牙,转身钻进地道。
青石板重新合上。
假山恢复了原样,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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寅时,第二批撤离也开始了。
这一次规模更大,也更混乱。
南门内,聚集了黑压压的人群。大多是士兵的家眷——妻子、孩子、父母,还有一部分青壮百姓。他们扶老携幼,背着包袱,推着独轮车,脸上写满了惶恐。
赵云站在城楼上,看着下面的人群。
他的伤还没好利索,右胸的绷带下隐隐作痛。但他坚持要亲自带队——因为这是最危险的一批撤离,要从曹军的包围圈里硬生生撕开一个口子。
“都听好了!”赵云的声音在夜风中传得很远,“出城之后,不要停,不要回头,一直往南跑!南边二十里外有片树林,到了那里就安全了!我们在树林里准备了马车,会送大家去龙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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