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察觉到她的目光,顾昭之转过脸来。四目相对,林晚昭像做贼被抓到般,慌忙移开视线,脸颊微热,假装专注地去看窗外的灯火。
顾昭之并未说什么,只是唇角似乎极轻微地弯了一下,重新将目光投向河面。
画舫悠悠,穿过一座座造型各异的石桥。桥洞下回声荡荡,更显幽深。偶尔有较大的画舫从旁驶过,带起的水波让小船轻轻摇晃,船檐悬挂的小灯笼也随之晃动,光影摇曳。
“侯爷,您看那座桥,”林晚昭指着前方一座单孔石拱桥,“是不是叫‘文德桥’?听说古时候很多文人墨客喜欢在桥上赏月赋诗。”
“嗯。”顾昭之应了一声,忽然道,“你读过杜牧的《泊秦淮》么?”
林晚昭点点头:“烟笼寒水月笼沙,夜泊秦淮近酒家。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她轻声吟诵出来。
“商女不知亡国恨……”顾昭之低声重复了一句,目光悠远,“如今这秦淮河上,歌声依旧,不知唱的是哪朝的曲,又入了何人的耳。”
他的语气很淡,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沧桑与寂寥。林晚昭心中微动,明白他或许是联想到了朝堂政事、国家前途,又或许是想起了自身家族与这王朝兴衰的某种关联。
“但总有人是知道的,也总有人在做些什么。”林晚昭看着他,认真地说,“就像侯爷您,不辞辛劳,巡察漕运,整顿弊政,追查旧案……都是在为这个朝廷、为百姓做实事的。‘后庭花’有人唱,但也总有人,在努力让这地基更稳固些。”
顾昭之转过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她的眼神清澈而坚定,没有华丽的辞藻,却有一种朴素的力量。是啊,知其不可为而为之,或许就是他们这类人的宿命。但能有这样一个人,理解并支持着他选择的这条艰难道路,于他而言,已是莫大的慰藉。
他伸手,为自己和她重新斟满了茶,举起杯:“以茶代酒。”
林晚昭也举起杯,与他轻轻一碰。瓷杯相触,发出清脆的微响。两人相视一笑,许多未尽之言,似乎都融在了这清茶与灯影之中。
画舫继续缓缓前行,不知不觉,已游了近一个时辰。天色完全黑透,云层似乎散开了一些,露出几颗疏星。两岸的喧闹声也渐渐低了下去,只剩下零星的灯火和更显清晰的桨声水声。
船娘将船摇向一处僻静的河湾停泊,说让贵人好好歇息赏景。这里几乎听不到岸上的声音,只有风吹柳叶的沙沙声和偶尔的蛙鸣虫唱,静谧得能听到彼此轻轻的呼吸声。
顾昭之走到船头,负手而立。林晚昭也跟了过去,站在他身侧稍后的位置。夜风带着水汽和荷花的淡淡清香吹来,沁人心脾。
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的景色。墨色的河水,倒映着稀疏的星月和岸边的树影,远处城市的灯火如同朦胧的光晕。这一刻的宁静与美好,是如此真实,又如此脆弱,仿佛一触即碎的梦境。
林晚昭忽然希望,这船能一直这样漂下去,没有终点,没有纷扰,只有桨声灯影,和身边这个人。
不知过了多久,顾昭之缓缓开口,声音很轻,像是在自语,又像是在对她说:“秦淮夜泊,灯影浆声……若是太平年月,岁月静好,大约便是如此了。”
林晚昭心中泛起一丝酸楚,又有一丝甜意。她轻声应道:“总会有那么一天的。”
顾昭之没有回应,只是微微仰头,望向更深远的夜空。他的侧影在夜色中,显得孤清而坚定。
夜渐深,凉意渐浓。林晚昭怕他着凉,轻声提醒:“侯爷,起风了,回舱里吧?”
顾昭之点了点头,最后看了一眼夜色中的秦淮河,转身回了舱内。
画舫调转船头,向着来时的码头缓缓驶回。回程路上,两人依旧沉默,但气氛却比来时更加安宁柔和,仿佛共同守护着一个无需言说的秘密。
靠岸,下船。回到瞻园澄心堂时,已近子时。
洗漱安歇前,林晚昭将一枚小小的、绣着兰草的安神香囊放在顾昭之房门外的小几上(这是她下午顺手绣的),没有惊动他。
这一夜,秦淮河的桨声灯影,似乎还萦绕在梦中。有人卸下了些许疲惫,有人心中添了几分缱绻,也有人,在静谧的深夜里,将某些决心锤炼得更加坚定。
秦淮夜泊舟,灯影浆声遥。这短暂的偷闲时光,如同旅途中的一处温柔港湾,让饱经风霜的旅人得以喘息,也让同行者之间的羁绊,在无声的陪伴与理解中,悄然加深。
明日,太阳照常升起,公务仍需继续,迷雾仍需拨开。但至少今夜,有灯影如梦,浆声似歌,慰藉着前行者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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