瞻园澄心堂的清晨,是被檐角清脆的鸟鸣和厨房飘出的淡淡米香唤醒的。连日的阴雨初歇,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进房间,在地板上投下温暖的光斑。空气中弥漫着雨后草木的清新与一种安宁祥和的气息。
林晚昭起了个大早。昨日夫子庙之行虽有小插曲,但那些琳琅满目的小吃着实让她回味,也激起了她尝试复刻的兴致。她向瞻园的厨娘借了些本地常见的食材,打算做几样清爽的早点。
小厨房里,她正将浸泡了一夜的糯米沥干水,准备做一道改良版的糖粥藕。江宁的糖粥藕多用红糖慢熬,藕块软糯,粥稠甜香。但她想试试加入一点酒酿和干桂花,增添风味层次。雪儿蜷在厨房门口一个铺着软垫的竹篮里,晒着从门缝漏进的阳光,睡得正香,毛茸茸的小肚皮一起一伏,全然不见了昨日的紧张不安。
林晚昭一边小心地将削皮切块的嫩藕放入砂锅,与糯米、清水一同上火慢炖,一边回想昨日雪儿的异常。小家伙通人性,反应绝不会无缘无故。那臭豆腐摊……究竟藏着什么古怪?
正思忖间,墨砚的身影出现在小厨房外,面色比平日更显沉肃。“林司丞,侯爷请您去书房一趟。”
林晚昭心里咯噔一下,忙将灶火调至最小,嘱咐厨娘帮忙照看,擦了擦手,便跟着墨砚往澄心堂书房去。
书房内,顾昭之已端坐案后,面前摊开着几页写满字的纸张。见她进来,示意她坐下,开门见山道:“墨砚派去盯梢的人,有回报了。”
林晚昭精神一振:“那摊主有问题?”
“问题不小。”顾昭之将其中一页纸推向她,“昨夜那摊主收摊后,回到城南一处陋巷的家中。盯梢的人发现,他在家中后院角落,埋藏了一个小瓦罐,与昨日摊位下所见相似。趁其熟睡,我们的人设法取了一点点罐中物。”
林晚昭接过纸张,上面是墨砚的笔迹,详细描述了那物的外观:一种深褐色、略带粘稠的膏状物,气味刺鼻腥辣,混杂着焦苦和某种难以形容的腥气,与昨日在摊位上嗅到的那丝异味同源,但更为浓烈。
“此为何物?”林晚昭蹙眉问。
“已让随行的王大夫(一位懂医理、口风紧的护卫)初步辨认。”顾昭之声音微冷,“他怀疑,是经过熬制浓缩的钩吻汁液,混入了其他杂质。”
“钩吻?!”林晚昭倒吸一口凉气。即便她不是大夫,也听说过这“断肠草”的凶名。钩吻全株剧毒,尤其根、叶,少量即可致命,中毒者腹痛如绞,呼吸困难,最终往往因呼吸麻痹而死。古来便是害人的阴毒之物。
“那摊主竟将如此剧毒之物,混入臭豆腐酱料中?”林晚昭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夫子庙人流如织,那臭豆腐摊生意不错,若真有食客中毒……后果不堪设想!她猛地想起雪儿昨日的反应,猫的嗅觉灵敏,定是察觉到了那膏状物中令它极度不安的危险气息。
“目前只是怀疑。”顾昭之道,“需拿到实证。墨砚。”
“在。”墨砚应声。
“你亲自带人,乔装成食客,去那摊位买几份臭豆腐,务必连同酱料一并取回。再派两个机灵的,趁摊主不备,设法从他那酱料桶和辣酱罐中,各取一些样本。记住,动作要快,要隐蔽,切勿让他起疑。”
“属下明白!”墨砚领命,迅速退下安排。
顾昭之看向脸色发白的林晚昭,放缓了语气:“莫怕。发现得早,尚未酿成大祸。雪儿立了一功。”
林晚昭点点头,心有余悸。谁能想到,一次寻常的美食之旅,竟会牵扯出如此骇人的下毒事件?那摊主看着老实巴交,为何要行此歹事?是针对特定之人,还是无差别害人?
等待墨砚取回样本的时间格外漫长。林晚昭回到小厨房,看着砂锅里咕嘟咕嘟冒着泡的糖粥藕,却已没了品尝的心思。她将粥小心盛出一小碗,撒上干桂花,让丫鬟给顾昭之送去,自己则坐在厨房门口的小凳上,轻轻抚摸着醒来蹭她腿的雪儿。
“雪儿啊雪儿,你可是救了不少人呢。”林晚昭低语。雪儿似懂非懂地“喵”了一声,冰蓝色的眼眸清澈无辜。
约莫一个时辰后,墨砚回来了,手里提着两个用油纸仔细包好的小包,神色凝重。“侯爷,林司丞,东西取回来了。按您的吩咐,买了三份臭豆腐,酱料单独包着。又设法从摊主的辣酱罐和那个添加褐色粉末的调料盒里,各取了一些。”他将油纸包放在书房桌案上。
顾昭之命人立刻去请王大夫。同时,他打开油纸包,里面是炸得金黄的臭豆腐,另一包则是深褐色的酱料和一小撮同样褐色的粉末。凑近细闻,臭豆腐本身的发酵气味依旧浓烈,但那酱料和粉末,在近距离下,那股隐约的焦苦腥气更加明显,令人不适。
王大夫很快赶到。他是个四十多岁、面容清癯的中年人,行事稳重。向顾昭之行礼后,他便开始仔细检查那些样本。他先是观察色泽,又取银针试探(某些毒物遇银会变色),然后取极少量粉末和酱料,用清水化开,仔细嗅闻,甚至用指尖蘸取微量,用舌尖极轻地碰触一下(此法危险,但他显然经验丰富,且只取微不可查的一丝),随即立刻用清水漱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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