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漫过凤仪楼的飞檐，将雕花窗棂的影子投在青砖地上。
嫣曦铺开命理推演图，指尖在朱砂点过的位置轻敲，声音清亮：“城南沈家巷，有位苏姓女子，是你桃花煞的源头之一。”
谢辞执扇的手微顿，眼尾红痣随着动作轻轻一颤，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苏晚卿……她曾是戏班的旦角，五年前突然离班，再无音讯。”
嫣曦抬眼，唇角勾着浅淡的笑意，带着几分揶揄：“看来是谢老板的‘故人’。”
谢辞轻咳一声，折扇下意识掩住半张脸，耳根泛起不易察觉的微红：“小天师莫要取笑，当年事出有因。”
两人踏着晨光往城南走去，旧巷深处的宅院爬满了青绿色藤蔓，虚掩的木门推开时发出“吱呀”的声响。
门后，素衣女子扶着门框而立，眉眼间依稀可见当年戏台风采，只是面色憔悴，眼底带着化不开的冷然。
苏晚卿看见谢辞的瞬间，眸光猛地一颤，随即化为刺骨的寒意：“谢老板大驾光临，是来炫耀凤仪楼如今的风光，还是来嘲笑我这落魄模样？”
进了院，她才瞥见谢辞身后的嫣曦，见她一身月白道袍，手持黄铜罗盘，眉头微蹙：“这位是……”
“在下嫣曦，略懂些阴阳命理。”嫣曦浅笑颔首，语气温和却笃定，“谢老板近来受怨念所扰，推演之下，源头或与苏姑娘有关。”
苏晚卿的脸色瞬间白了几分，扶着廊柱的手微微收紧，指节泛白：“怨念？是了，这些年我总在夜里梦见戏台，梦见当年你当众说‘苏晚卿德行有亏，凤仪楼容不得’……”
她猛地转向谢辞，眼底翻涌着郁色与不甘，声音带着压抑多年的颤抖，“你可知，那句话让我成了临江笑柄？走到哪里都有人指指点点，连糊口的活计都难找！”
谢辞喉结滚动，握着折扇的手指微微用力，声音低沉而沙哑：“当年你被人诬陷与富商私通，戏班上下人心惶惶，赞助商扬言要撤资。我若不那般，整个凤仪楼几十号人的生计都要被拖垮。”
“所以你就牺牲我？”苏晚卿的声音陡然拔高，眼眶泛红，“我在戏楼唱了三年，从学徒到头牌，把最好的年华都留在了这里，你一句话就把我推出去当替罪羊？我走后，你可曾有过半分愧疚？”
“我查清了真相，是账房先生与对家勾结陷害你，我打断他一条腿，把他赶出了临江。”谢辞的声音更哑，带着几分无奈与委屈，“我去你住处找过三次，你都避而不见。我知道你性子傲，不肯接受我的补偿，只能托人暗中照拂你的生计，每月给你送些米粮钱财。”
苏晚卿愣住了，扶着柱子的手不自觉松开，眼底的冷然渐渐褪去，眼眶却越来越红：“那些不明不白的接济……是你？”
谢辞轻轻点头，语气带着几分小心翼翼：“我怕你知道后不肯收下，只能瞒着你。这些年，我一直记挂着你，也一直愧疚着。”
苏晚卿望着谢辞，眼底的郁色渐渐消散，忽然笑了，眼角滑下两行清泪：“原来如此……我总想着戏台的聚光灯，想着你对我的‘薄情’，却忘了你这戏楼老板，要护的从来不止一个人。”
嫣曦静坐一旁，分明看见谢辞周身缠绕的桃花煞如退潮般淡了些许，那缕最浓重的红雾，正化作轻烟缓缓消散在晨光里。
她转头看向谢辞，唇角勾起一抹揶揄的笑意：“谢老板倒是会做‘无名英雄’，只是这闷葫芦性子，不知还藏着多少‘误会’等着解开。”
谢辞耳根微红，却没反驳，只是对着苏晚卿深深拱了拱手：“当年之事，终究是我考虑不周，让你受了这么多委屈。”
苏晚卿摇摇头，擦干眼泪，目光落在嫣曦身上，忽然笑道：“谢老板身边有这般通透聪慧的人，往后该少些误会了。我这心结一解，想必也不会再扰着你们了。”
离开旧巷时，谢辞周身的煞气已淡了三成。他侧头看嫣曦，见她步子轻快，发梢在晨光中微微晃动，忍不住开口问：“接下来去哪？”
“城西布庄，”嫣曦回头，眼含笑意，语气带着几分调侃，“看来今日要帮谢老板好好清一清这些‘陈年旧账’了。”
谢辞低笑一声，快步跟上她的脚步。
青石板路上，两人的影子被晨光拉得很长，偶尔交叠在一起，嫣曦身上的正阳之气与谢辞残余的煞气相触，竟生出几分奇异的暖意。
他望着她的背影，忽然觉得，这些年缠人的桃花煞，或许并非劫难，而是为了等一个能陪他解开所有心结、共度余生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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