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晨曦微吐,太白峰巅已是寒气逼人。
叶无忌独立崖畔,手中木剑握得更紧了三分。
对面,那老道士依旧是那身洗得发白的旧道袍,手中拈着一根枯枝,阖着双目。
忽地,他眼皮一抬,两道精光一闪即逝。
“小子,可还记得昨日的滋味?”
“晚辈不敢或忘,请道长赐教。”叶无忌心神一凛,躬身抱剑。
话音未落,老道士动了。
人未动,只是手腕一抖,那根枯枝便递了出来。
这一递,平平无奇,不带半分风声。
在叶无忌眼中,那枯枝竟似化作了三道虚影,一道刺他眉心“印堂”,一道点他心口“膻中”,一道锁他咽喉“天突”,三处皆是人身至要大穴!
无论他如何闪避,都必会中其一招。
这已非招式,而是算计,是堂堂正正的阳谋,逼着他只能硬接。
退无可退!
叶无忌心头一横,不再存半点侥幸,丹田内力汹涌而出,灌入木剑。
剑身发出一阵龙吟清啸,反手一剑“浪子回头”斜撩而上,剑光如匹练,不求伤敌,只求能荡开这三道虚影,求得一线生机。
然而,老道士嘴角却勾起一抹讥诮。
那枯枝竟不与他硬拼,三道虚影陡然合一,只在叶无忌的剑身上蜻蜓点水般一触。
“叮!”
脆响声中,叶无忌只觉一股阴柔至极的螺旋劲力透了过来,宛似活物,沿着剑脊直钻入臂。
他整条右臂的劲力仿佛被抽空,变得又酸又麻。
不好!
他心头大骇,欲要撤剑,已是迟了。
那枯枝一触即走,如毒蛇出洞,在他手腕上轻轻一点。
“啪。”
枯枝的末梢,正正点在他手腕的“阳池穴”上。
叶无忌右臂猛地一颤,五指再也使不出力,木剑“哐当”一声坠地。
一招,再败。
前后不过一呼一吸之间。
“蠢材。”老道士神情淡漠。
“你的剑,只盯着我的剑。你的眼,也只盯着我的招。我人在这里,你却瞧不见。与人动手,是与人斗,不是与剑斗。这般道理,还要老夫说几遍?”
叶无忌立在原地,额角冷汗涔涔而下。
方才那一瞬,他感觉自己像个提线木偶,每一步都被对方算得清清楚楚,败得毫无脾气。
“十个来回。跑。”
“是。”
叶无忌捡起木剑,没有分说半句,扭头便朝山道奔去。
太白峰乃终南绝顶,山路何止千万阶,寻常人走一趟便要大半日。
第一个来回,叶无忌仗着一口精纯的全真内气,尚能支撑。
第二个来回,双腿便开始发沉,呼吸也乱了章法。
及至第三个来回,他只觉双腿里仿佛灌满水银,每抬一步,都需用尽全力。
肺部如同一只破烂风箱,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烧痛楚。
他扶膝躬身,汗出如浆,砸在青石板上。
山巅之上,老道士冷眼看着。
“怎么?这就爬不动了?”
“你那点内力,稀薄如水,跟妇人绣花的力气有何分别?平日里打坐练出来的东西,中看不中用!”
“就凭这点微末道行,还妄想去杀鞑子?呵,便是给蒙古人的战马当脚夫,人家都嫌你跑得慢!”
字字诛心。
叶无忌猛一咬牙,撑起双腿继续向上挪。
当他终于完成第四个来回,踉跄着重回峰顶时,已是日上三竿,整个人天旋地转,眼前金星乱冒,几欲虚脱。
他再也撑不住,一屁股瘫坐在地,连动一动手指的力气都已告罄。
“蠢货,连气都不会换。”老道士居高临下,眼神犹如在看一块不成器的顽石。
叶无忌眼中茫然。
“听好了。”老道士哼了一声,“看你奔跑,便如一头蛮牛,只知使牛劲,不知借天气。这天地间的元气,你半分也用不上,岂非暴殄天物?”
“三步一吸,六步一吐。”
“吸气时,舌抵上颚,气沉丹田,要觉着那口清气,一直沉到你肚脐眼下三寸之地。”
“吐气时,要缓,要匀,如抽丝剥茧,将体内浊气连同疲乏一并吐尽。”
老道士用脚尖踢了踢他的腿,“心神守住眉心祖窍,莫要胡思乱想!莫用你那两条不中用的腿去跑,用意,用气!”
“用丹田那口先天之气,带着你的身子走!”
用气带着身子走!
叶无忌心头轰然一震,一道电光在脑中划过。
他刹那间想起了郭靖郭大侠的往事,当年全真七子中的马钰真人,便是在大漠之上,夜夜传授郭靖一套古怪的睡觉法门,郭靖依言而行,竟在睡梦中练成了全真教上乘内功!
眼前这老道士教自己跑步,与马钰真人教郭靖睡觉,岂非异曲同工,皆是于最寻常的行止坐卧间,暗藏无上玄机!
“多谢……多谢道长指点迷津。”叶无忌挣扎着想要站起。
“谢个屁。”老道士一撇嘴,“跑不完剩下的六个来回,今夜便宿在这山巅喂野狼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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